马车仍在大街上缓慢前行。
太子平静地说道:“镇国公府的郁陆离,不日将参加武举,妄图获得头名。”
无论是出于夺嫡,还是出于给老三、皇后、乃至镇国公府添堵,他都得挑人抢占先机。
只可惜今次武学学子当中,没有尤其出挑的,便只能另想办法。
他原本看中了睿诚王府惊风,但单凭惊风一人,不甚保险,干脆多塞了个鸣鱼。
左右只要能力出众,兵部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惊风和鸣鱼,都出身睿诚王府,在南境沿海一带待过,也曾跟着睿诚王上过战场。
而郁陆离被镇国公府盯的紧,别说上战场,就是出门一趟,都得前呼后拥一大群侍卫保护。”
连血都没见过的废物,即便当上武举状元,也担不起什么大用,反倒会拖累更多的将士。
林净月隐隐觉得太子在下一盘大棋。
就是不知他是从一开始便如此安排的,还是迎她入东宫后,觉察到她与睿诚王府,乃至郑家有着不浅的联系,突发奇想挑的人。
她不敢再深思,笑着说起芙蓉楼新上的醉花酥、点金银楼新出的点翠牡丹簪子和江南一带的时兴玩意儿。
太子看她一眼,却没松开紧握着的手。
*
与此同时,成远侯府
府上又多了位受伤的主子。
陈管家带人抬着这位刚刚认亲的千金唐景颜,来到老夫人命令下人收拾出的一处院落。
轻轻将人放下后,陈管家低声说道:“景颜小姐,这便是您日后的住处了,您先在此休息,大夫正在为侯爷诊治,马上就过来。”
与林净月相比,林景颜身娇体贵的,从没挨过板子。
东宫侍卫下手又重,打完三十大板,林景颜当场痛得晕厥。
被陈管家恭敬的声音唤醒,她费力睁开眼皮,瞟一眼院落后眉头微皱: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听说林净月那个贱人嫁进东宫后,住过的曦明院空了出来。
曦明院多好听多宽敞多亮堂多大气,怎么偏偏将她安置在上辈子住过的石榴院?
连个好听的名字都没有,就以院里种的一株石榴树为名,未免也太寒碜了。
陈管家被质疑,语气依旧恭敬:“这里是石榴院,老夫人说了,您刚刚回府,身上又受了伤,住在僻静的地方,更方便养伤。”
狗屁!
林景颜强忍住屁股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屈辱,细声细语:
“我听说祖母病重在榻,无人伺候,不如给我换个挨着长寿院的地方,我也好为祖母侍疾。”
这破石榴院偏僻,少有人来,只怕她死在院子里,都得好几天才有人发现!
陈管家面露为难:“这……院子里的家具摆件可都安置好了,都是老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府上顶顶好的东西。
况且……”
他含蓄地道:“长寿院里多的是下人,不用劳烦小姐您,您当前最要紧的,是安分守己,尽快养好伤。
您与太子妃年岁相当,本该早早定亲,老夫人盘算着,在今科武学学子中,为您挑一位夫婿。”
说起‘夫婿’,林景颜高抬着下巴:“不必,你去回了老夫人,我在林家,已定下一门亲事,正是今科武举的举子。
我与他商定好了,等武举过后,便上门迎娶。”
没错,她还有周肆然呢。
周肆然将来可是镇国少将军,一定能替她出了今日这口恶气,一定会替她碾死林净月那个贱人!
陈管家一愣,委婉地道:“不知您的未婚夫现在何处?可知您现回了侯府?”
林景颜一想也是,比起住哪个院子,告知周肆然她回府一事更为重要。
她紧咬着下唇,缓缓掏出一枚璎珞:“你拿着此物,到城南周家找周肆然,要他即刻前来见我。”
她得趁伤势还没痊愈,在周肆然面前卖卖惨,在他心里扎上一根刺。
今日东宫太子如此轻贱人命,以后立下赫赫战功,可不能支持太子,为狗太子卖命!
“这……”陈管家想起老夫人的叮嘱,当即接过璎珞,留下两个粗使丫鬟后离开。
林景颜本想喊住管家,问问同被打的丫鬟被送去了何处。
想了想后没有多问。
算了,不过一个没用的丫鬟。
给足银子,还怕没人给她卖命,听她伺候?
林景颜望向窄小院落里两个壮实的丫鬟,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你们,扶本小姐进屋,再打来热水,我要更衣沐浴。”
丫鬟一板一眼地提醒:“小姐,不如先等大夫过来看了伤,再更衣?”
臀部的疼痛愈发明显,林景颜白着脸摇头,暗道侯府的下人就是不如林家的贴心:
“不必,大夫来了,让他在院子里候着。对了,再去一趟长寿院,跟老夫人说上一声,我一会儿就去拜见她老人家。”
林净月回府时,不就是与老夫人打好了关系,方能在侯府混得如鱼得水?
她上辈子亦是如此。
今生当然得有样学样。
丫鬟再度提醒:“老夫人卧病在床,晚上通常是不见人的,不如……”
“怎么?你还想做我的主了?要不你来当这个小姐,我来给你当下人。”林景颜气急败坏,又因屁股上的疼痛,浑身都在打颤。
丫鬟无奈闭了嘴,搀着她进了屋。
屋里的确如陈管家所说,精心打扫过一遍,但屋里的家具摆件,别说曦明院,就是连她在林家时用的,都比不上!
“这就是陈管家口中的顶顶好的东西?都给我丢出去,都……”
林景颜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气得晕厥。
丫鬟慌里慌张找来大夫,闹到大半夜才消停下来。
城南,
周肆然打开门,还当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与我定亲之人,分明是林家的小姐,怎么可能……”
侯府小厮递过璎珞,小声地道:“那就对了,姑爷!”
小厮原原本本将这几日闹出的事,一一说与周肆然听,重点提了一句林景颜回侯府,改姓为唐。
“姑爷日后,可莫要唤错了名姓。”
周肆然沉默良久,问道:“也就是说,她是太子妃的亲妹妹,连同外人,一块儿算计自个儿的亲姐姐?”
小厮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他痛快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