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在床沿坐定,忽闻门外锁钥轻响,惊得慌忙起身。
李长策阴沉着脸踏入内室,寒眸一扫,目光倏地钉在那张悬着绸缎的圆凳上,红绸一端缠着凳脚,另一端高悬房梁,对应的青砖地面已磨出数道新鲜划痕。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必这就是老高说的发出巨响的原因了。
真危险!她就不怕砸到自己?
“沈清棠,你就不能消停点?”
沈清棠饶是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的怒喝给吓得一抖。
她抿了抿唇,她绞着衣袖蹭过去,眼角还挂着狡黠的笑,“我、我就是无聊,想听个响。”
她指着那不够,还主动拽了拽绸缎,刚要示范,李长策便拽了她手腕,走远了些。
他面色严厉,“少狡辩,你整出这点动静,到底想做什么?”
沈清棠被他逼得坐在床畔,双手撑着身后,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他微微俯身,撑在她身体两侧,阴影像铁笼般罩住了她的身躯,隐隐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说。”
沈清棠暗自调整呼吸,这狗男人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又被她给作回来了,现在定是烦躁不已。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胸膛,微笑道,“别、别生气,我就是想你了,想让你回来看看我。”
“老高说你要傍晚才回来,我哪里等得了这么久…”
李长策略一挑眉,古怪的看着她。
又给他演,关键是演得还一点都不像,拙劣得要死。
不过,他并不讨厌她这般做作,那手力道温柔,神奇的带走了一部分躁怒。
沈清棠见他神色松懈了些,料想到这招还是有点效果的,也就放松了不少,“那个,老高说李府的千金给我递了贴子,邀请我去呢,我想……”
“就为这个?”刚消气的李长策,面上略带鄙夷。
好像在说,这点小事就大老远惊动他,把人当猴耍似的。
“实不相瞒,上次我便收到过那李千金的请帖……不过后来没去成,这次我也不好下了对方的面子,你说是吧?”
“况且,那位李千金还照顾过我的生意呢。”
她一脸讨好的看向李长策,笑得乖巧。
上次那件事别提了,收到人家贴子后,本来是要赶过去的,结果她整个人被江行简截胡了。
当然,现在提起,就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让李长策看到她的坦诚。
虽然她对李府千金所谓的邀请并没多大兴趣,但是这能成为她出去逛逛的借口呀。
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好好把握才行。
李长策缓缓起身,却没有走开,而是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睨视了她许久。
期间也不说话,他背着光,半张脸被阴影遮挡,神色晦暗不明。就让沈清棠搁那猜,可她哪里看得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静了几秒,她刚忍不住要开口,却被他突然打断。
“想出去?”他摸了摸下巴,一副考虑的态度。
废话,她被关了好多天了!
她当然想!做梦都想!
沈清棠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期待的瞧他,“可以吗?”
李长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那张请帖,只是自己看了看,并没有递给她,那副探究的模样,似有勾引的意味。
沈清棠起身靠近他,却看不到内容,她踮起脚尖才瞄到几个字。
上面的邀请时间果然是偏近傍晚的申时——跟上次一模一样。
得亏她记起这一点,顾不了那许多,先把李长策弄回来。
正看得出神,沈清棠完全没注意到李长策的目光在她渴望的小脸停留了许久。
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多一点,照着他的角度看去,她黑圆的脑袋贴近他的肩头,乌发雪肤,长睫如扇,乌溜溜的眼珠神采奕奕的,近来气色也养好了,唇色略显嫣红。
她这认真的模样倒是可爱,总能让他赏心悦目。
似乎是踮脚踮得久了,她有些身形不稳,下意识的抓住了他腰上的封腰带,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好在他提前将手护在她后腰上,扶了她一把。
沈清棠顿觉尴尬,退后了两步,装作咳嗽了几声,乖乖的等待他的下文。
怂货。
李长策心情转好,嘴角一弯,“可以啊,不过,你得带着老高去。”
诶呀,同意了?真不容易啊!
沈清棠扬起笑容,本能的想要道谢,却被李长策一个大转折给拦截了下来。
他叹口气,表情有点怀念道,“好像很久没听到卿卿叫声夫君了?”
这个狗男人,果然心思深沉。
不过叫几声,她又不会少块肉。眼下只有出去才能获得新消息,新空气,新情报啊。
“夫君。”沈清棠微微一笑。
少女声音软糯,笑得灿烂。
尽管知道是假的,但李长策还是呼吸一滞,心里升起的愉悦夸张到冲破他的血脉经络,传递到四肢百骸。
他眸色微暗,强压下翻涌的心绪,面上仍是一派冷肃,只淡淡道:“声音太小。”
“夫君——”沈清棠依言又唤了一声,尾音绵软,却换来他更深的蹙眉。
“不够。”
真是够了,这人究竟想怎样?
沈清棠暗自腹诽,忽而眼波一转,袅袅婷婷地向他走去。
李长策尚未回神,便觉一阵幽香袭来,她已攀上他的肩头,朱唇贴近耳畔——
“夫!君!!!”
这一声清喝惊得檐下鸟雀扑棱棱四散,墙头蹲守的老高一个踉跄,险些跌下。
廊下侍立的丫鬟们手中罗帕齐齐落地,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惊诧:素日清冷自持的将军,何时竟这般……孟浪?
李长策耳中嗡嗡作响,抬手揉了揉发麻的耳廓,眯眼看向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女。
“沈清棠!”他咬牙低喝。
沈清棠早已机灵地退到安全距离,眨着一双水润的杏眼,满脸无辜:“不是你说要大声些的么?”
她语气软糯,偏生眼底藏着狡黠的光。
李长策气极反笑,大步上前。
沈清棠正要躲闪,却被他一把扣住后颈。
她下意识闭眼缩脖,预想中的训斥却没落下——温热的唇瓣突然覆了上来,带着几分惩罚意味的轻咬,又渐渐化作缠绵的厮磨。
只待解气后,他才松开,抵着她的额头,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
廊下檐角的风铃在日光里轻轻摇曳。
等到下午的时候。
沈清棠准备更衣,却见到一张熟人脸,那丫鬟眉目清丽,怀里还抱了只白猫。
“迎春?”
!!她怎么来了?还带了雪团!
迎春上前,恭敬的行礼,脸上挂着笑,“夫人安好。”
“奴婢是昨日到的,才在院里安置好,侯爷方才差人来吩咐,让奴婢陪您一道出门。”
说着,她靠近沈清棠,让怀里的白猫离得近些。
沈清棠抱起雪团,发现它一直没变,毛色依旧雪亮,身材依旧圆润。
她本就心情好了不少,又看见猫猫,这下更加忍不住喜悦。
“这猫自从离了夫人,侯爷便将养猫的差事交给了奴婢。”
沈清棠来了渝州,当时还忧心过李长策‘死’了,这雪团该怎么办,没想到它一直被养在上京,还养得这般好。
她对迎春夸赞道,“你真棒,将它养得这般好。”
“奴婢不敢鞠躬,都是按照侯爷给的养猫手册来养的。”
养猫手册?这是什么新鲜玩意?难道李长策还记笔记了?
沈清棠疑惑间,迎春还真掏出了个小本……她一眼认出那上面是李长策的字迹。
她顿时心服口服,实难想象李长策有一天会在一堆兵书里,伏案执笔的时候,写下这种观猫笔录。
撸猫的手微微一顿,她左看看右看看,甚至举起来观察这只猫。
迎春见状,不解道,“夫人……这只猫有什么问题吗?”
“有大问题!”沈清棠努了努嘴。
李长策那种杀人如麻的冷血将军竟然会这般在意一只小猫!
那可不是大问题嘛!
许是脑子里想得过于澎湃激昂,她顺嘴说了出来。
迎春掩嘴笑道,“侯爷不是在意猫,是在意您。”
“……”沈清棠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