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括沉默了几秒钟,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扯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好,我明白了。这事不急,是我考虑不周,太心急了。”他站起身,“那你先忙,我回店里去了。”
叶妍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路上小心。”
徐括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曾经或许可以走得更近,但终究渐行渐远的合作伙伴。
他知道,他和叶妍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骑着摩托车往回走,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徐括的脸上,却驱不散心头那股子沉甸甸的郁闷。
不是愤怒,也不是怨恨叶妍,就是一种……怎么说呢,像是一腔热情被当头浇了盆冷水,透心凉。
那个关于童装、老人装、耐穿工装的宏伟蓝图,刚刚还在脑海里色彩斑斓,生机勃勃,现在却仿佛一下子褪色、枯萎了。
难道,自己这个想法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这明明是块巨大的市场,是能让服装厂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回到家里,灯火温暖。
徐刚和妻子李秀梅正在看电视,见儿子推门进来,脸上那股子掩不住的失落劲儿,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不对劲。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李秀梅心疼地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括娃子,这是咋了?在外面受委屈了?跟妈说说。”
徐刚也停下筷子,看向儿子,声音沉稳:“是不是店里有啥难事?还是……叶厂长那边?”
徐括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憋着事,食不知味。
他犹豫了一下,不想让父母太担心,便拣着能说的,把去叶妍那提议开辟新产品线,结果被婉拒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刻意略去了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裂痕和那份疏离感,只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想法暂时没被采纳”。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李秀梅一听,反倒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替儿子不平,“多好的主意啊!她叶妍不识货,咱还不伺候了呢!”
她猛地一拍大腿,看向徐刚:“当家的,咱家不是还有点积蓄吗?都拿出来!让括娃子自己干!她不干,咱自己开个小厂,专门做那些耐穿的衣服,肯定有市场!”
徐刚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看向徐括,眼神里满是支持:“你妈说得对!咱不受那个气!咱们家的钱虽然不多,启动可能不够,但这是个态度!你想干,爸妈砸锅卖铁也支持你!”
夫妻俩原本只是想安慰儿子,让他别钻牛角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这话落在徐括耳朵里,却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自己干?!
对啊!自己开厂!
为什么不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荒原上的火星,瞬间燎原!
最近和叶妍之间那若有若无的隔阂,李梅事件留下的芥蒂,还有这次新产品线提议的碰壁……桩桩件件,都让他隐隐感觉到,这种合作模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只是个持股百分之三十的“外人”,在关键决策上,话语权有限。
与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束手束脚,不如自己放手一搏!
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才能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展拳脚!
徐括的心脏砰砰直跳,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他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兴奋。
但兴奋过后,是冷静的现实。
开厂?谈何容易!
启动资金从哪里来?厂房、设备、工人、原材料……哪一样不要钱?
他现在手头的资金,加上父母那点养老钱,恐怕连买几台像样的缝纫机都不够。
看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是先把运输队这条线跑起来!等货车开始赚钱了,有了稳定的现金流,再考虑开厂的事!
心里有了新的、更长远的目标,徐括整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
对于监督钱获他们学车、考驾照的事情,抓得更紧了。
恨不得他们明天就能拿到驾照,后天就能开车上路拉货赚钱!
他几乎每天都要往驾校跑一趟,不是检查学习进度,就是叮嘱安全规范,有时候甚至亲自坐在副驾驶。
除了服装店,他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驾校。
一来二去,跟那个新来的负责人茅坪倒是越来越熟络。
茅坪是个性格爽朗的退伍军人,说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跟徐括挺对脾气。两人年龄相仿,经历虽不同,但共同语言却不少。
训练场边上那棵大槐树下,成了两人经常碰头的地方。找个阴凉地儿,一人点上一根烟,看着训练场上歪歪扭扭的教练车,天南海北地就能聊上半天。
因为驾校教练和学员的上课时间跟正常的上下班时间有错峰,有时候徐括忙完店里的事过来,茅坪也刚好得空。
这天训练结束得比平时早,茅坪拍了拍肚子,咧嘴一笑:“徐老弟,肚子饿不饿?我这儿也没啥事了,咱俩找个地方搓一顿?”
徐括也觉得腹中空空,欣然应允:“行啊,茅哥!就在这附近找找?”
两人在驾校附近溜达。
驾校位置稍偏,周围多是些修理铺和小卖部,饭馆不多。走着走着,徐括眼睛一亮,指着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面:“茅哥,看那儿!”
那是一家小饭馆,白底红字的招牌有些年头了,上面写着五个字——“秋香小饭馆”。
徐括乐了:“这名字,有点意思啊,让人想起唐伯虎点秋香了。”
茅坪也笑了:“走,管他什么香,进去尝尝味道香不香!”
饭馆不大,里面就摆了四五张小方桌,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墙壁刷得雪白,桌椅也擦得锃亮。
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在灶台后忙碌,穿着干净的围裙,动作麻利。虽然不施粉黛,但眉眼清秀,举手投足间有种沉静温婉的气质。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正乖巧地帮着擦桌子递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