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晚宴——
“楚叙……是吗?”徐渡清拿起侍应生托盘上的一杯酒,亲手递给了楚叙:“我见过你的画,很高兴你能来参加这场晚宴。”
话音落下,霎时间,楚叙就成了宴会中的焦点。
无他,这场由Z&S集团牵头的商务晚宴,虽然到场人数众多,其中也不乏远超楚家实力的集团……
但能让徐渡清这样热情以待的,还真的是不超过五指之数。
现在楚叙一个年轻人,还是非家族继承人的年轻人,却能得到和那些纵横商界多年的资本大佬,同等的,甚至还要更亲近一些的待遇……
这当然会引起在场众人的关注。
有人远远看到这幕,没忍住感叹道:“那个说谢先生欣赏年轻有为的画家,热衷于新锐画作的消息,还真是确有其事啊。”
“徐经理看到楚叙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是啊,楚滕还真是好命啊。”
“家族产业在金融危机和外贸危机,双重打击大缩水后,却能有个像楚璋那样,那么出挑的继承人,帮他分担起公司事务……”
“又是整合资源,转变产业结构;又是雷厉风行,铲除积弊的,眼看楚氏集团就要在楚璋手里,焕发第二春了。”
“现在楚璋住院修养,楚滕自己求合作受挫。”
“但他这一直闲散的二儿子,又能出来替他担事了,还一下就迎合了谢先生的喜好……”
“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楚滕真会生啊。”
“害,谁说不是呢。”
“瞧瞧人家的两个儿子,再想想我家那个……唉,真是不能比!”
……
围观者尚且有这样的感叹,那就更别说,直面徐渡清热情的楚叙了。
楚叙只是不喜欢公司事务,但并不代表,他对生意场上的事一无所知。
不然楚璋受伤住院,楚滕也不会想着让楚叙到公司,分担原先属于楚璋的事务。
楚滕更不会生出,在公司扶持楚叙,以此来给予楚璋警告的心思。
在楚璋没有被楚滕确定为继承人之前,楚叙是和楚璋一起,接受楚家对继承人的教育的。
只是后来,楚叙对绘画的偏好实在是太强烈,加上楚璋表现突出,也确实让楚滕挑不出什么不好来……
所以,之后楚家对楚叙,在公司这一块的教育上,才逐渐放松了。
——*
现在徐渡清的态度这样明显,楚叙心中原本的那点不安,此刻也消弭下去。
他笑着和许渡清寒暄起来,只看楚叙现在展现出来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楚叙心底对这种应酬的厌恶。
万幸,楚叙想。
徐经理传出的消息,并不是假的。
这样他在楚滕的心中,就不再是一枚,可以随意抛却的废子。
他的利用价值越高,他想要达成的事,就越容易实现。
[再多忍耐一些]
楚叙在心中告诫自己。
他要做得更好一些,才能让父亲不再插手母亲的治疗,才能掌控住楚芙的动向,才能瞒过楚璋的双眼,才能——
让从前天起,就从他世界中消失的,那道属于楚昭的影子,再次回到他身边。
楚叙握紧酒杯,面上带着春风拂面般的温润笑意。
“是的,我确实师承尼高伊尔大师,是老师收的第三位徒弟。”
“但我目前,还差前两位师兄许多,和我的恩师,更是没办法相比。”
“让您见笑了。”
徐渡清笑着和他碰杯:“楚少爷太谦虚了。”
“我可是知道的,你是经尼高伊尔大师公开宣布说——得了你这个学生后,他就再不必收其他人,做弟子的爱徒了。”
“按我们这边的话来讲,你可是尼高伊尔大师的关门弟子。”
“在他心里,是能够继承他衣钵,甚至能在艺术一道上,缔造出比他更厉害成就的人。”
楚叙面露惭愧:“老师确实对我寄予厚望,但我也确实还需磨炼。”
“当不起您这样的夸奖。”
许渡清轻笑了声,没接他这句话。
但一切氛围正好,旁听的人看出了些什么,也跟着夸奖起楚叙来。
懂画的就夸画,不太了解的,就夸楚叙的人品样貌。
他们都是最懂,如何不动声色就拉近关系的老狐狸,想要将场子热起来,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简单。
连带着,这些人也没忘了楚滕,随便一两句问候,就将楚滕也拉进了对话中。
有楚叙在这里,话题都是现成的。
“哎,还得是楚董你,家里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真是教子有方啊。”
楚滕笑着摆手:“哪里哪里,您家小儿子前不久,不也拿下了一个三千万的项目吗?”
“他啊,那都是有他大哥给他兜着底呢!”
“不然别说是盈利,就是我给他练手的那个公司,都要被他给折腾破产喽!”
“要不是他妈妈念得我头疼,哎……算了,不说他了,一说他我就心烦。”
“还是楚董你的儿子省心,一个比一个成材……”
楚滕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被许多和他同辈,甚至资历远胜于他的老前辈们,围着夸奖奉承的待遇。
这样众星捧月,意气风发的时刻,在楚滕的记忆里,已经是久远到,需要往前追溯三十年了。
楚滕志得意满,举杯和他周身的每一张面孔,笑着碰杯。
在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在蜜糖一样的酒液里,他日渐沉重的身体开始变轻,肉体连同灵魂,像是一夜回春。
……*
也是在从四面八方,围簇过来和楚家父子寒暄碰杯的人,越来越多,气氛好至顶峰的时刻——
许渡清也穿过人群,主动和楚滕碰杯:“楚董真是海量,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同我饮这一杯?”
楚滕笑起来:“是徐经理你的话,我多少杯也是一定要奉陪的。”
楚滕说着,直接将手中还未饮过的酒,微微仰首一饮而尽。
在这样的宴会上,做出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十分捧场,给徐渡清面子了。
但许渡清只是笑着注视这一幕,直到楚滕放下饮空了的酒杯……
他都始终握着自己那杯酒,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饮上一口的意思。
这种行为……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起来。
他们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儿?
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徐经理对楚叙的画大加赞赏什么的……怎么现在徐经理主动找上楚滕,却又做出了这么不给楚滕面子的事?
楚滕感受着腹腔内升起的热意,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刚才情绪上头,一下子喝得太急,现在喉咙往下,身体内里,被酒液灼得火烧火燎的。
他这么拼,结果徐渡清居然就只看着,连抿一口酒液,和他做做样子都不肯。
楚滕是真的有些想不通,刚才不是许渡清,主动来找他碰杯的吗?
结果碰杯,许渡清自己又不喝……
楚滕强装无事地笑了两声,刚想另外换个话题,尽可能地将刚才那一茬,一笔带过。
但许渡清没给他这个机会。
许渡清将酒杯随意地放在一边,和那些饮空了的,需要拿下去清洗的酒杯一起。
就像许渡清一直用着的酒杯,在和楚滕碰过,就变脏了,成了也需要清洗消毒的存在一样。
……*
楚滕的面色更僵硬了,甚至有些笑不出来。
这里明明是宴会的正中心,几分钟前,还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是最热闹的交际场。
现在却安静到了诡异的程度。
也是在这个时候,许渡清笑着开口道:“其实,楚叙先生的画作好是好,但也只是我个人比较欣赏。”
楚滕的眉毛深深皱起,左眼微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从他心头蕴生。
下一瞬,楚滕的预感真的应验了。
“我们老板其实是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
楚叙:“……”
楚滕:“……???”
迎着周围人投来的意外眼神,徐渡清面露歉意:“啊,抱歉,我是不是害你们误会什么了?”
楚滕:……
楚滕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像是一瞬间飚到了需要住院的程度。
但许渡清的“真心话”仍在继续:“其实也不能算什么误会。”
“因为我们老板欣赏的新锐画家,也刚好是出自你们楚家。”
许渡清笑着看向楚滕:“我们老板最欣赏的画家,就是你唯一的女儿——楚昭小姐呢。”
“楚……楚昭?”楚滕瞪大双眼,几乎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