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柠。”
方怀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季清柠之前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现在听见方怀之语气没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
“怀之，你这几天在干嘛？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
“没什么，就是处理了一些事情。”
季清柠内心仍旧觉得对不起方怀之，
“是医院那边的事吗？我刚说万一再联系不上你就去北城看看的。”
方怀之那边静默两秒，
“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过几天应该会来趟云城，到时候联系你。”
挂完电话，季清柠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方怀之跟她说话的语气较之从前，让她感到有点陌生，有点淡漠，也有点…疏离。
季清柠不知他是不是还在为吊销医生资格证这件事忧思，打算等他来云城了再问问他具体情况。
……
季清柠进卧室后，墨池独自在客厅坐了许久。
季清柠已经不是第一次否认墨晗是她害死这件事。
从前，因为对她的误会，他从始至终认为她是在撒谎，在逃避责任。
而今天，季清柠再次否认了，语气，态度都很坚决。
墨池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件事。
烟雾在他修长的指尖缭绕，他整个人被笼罩在烟雾内，显得更加幽深，缥缈。
良久后，他拨通贺扬的电话，
“找到从前跟墨晗玩的好的几个朋友，不管用什么办法，撬开他们的嘴，看看墨晗当年发生意外是否有其他疑点。”
电话打完之后，墨池回到书房。
白天贺扬交给他的内存卡他还没来得及查看。
他打开电脑，将内存卡插入。
他看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屏幕里的画面出来的那一刻，他的一颗心仍旧忍不住揪起。
电脑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片空旷的厂房，不一会儿，光头跟花臂男一人扛着一个麻袋走入镜头。
他看见季清柠被他们从麻袋中扯出来，看着他们撕扯季清柠的衣服，看见刚刚做完手术都还没恢复好的宥宥因为保护季清柠，被狠狠摔在地上。
墨池的拳头慢慢捏紧，尤其看到墨云飞给他打电话，季清柠绝望的向他求救时，更是恨不能一巴掌抽死自己。
他到底是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说出“你以为你是谁？她又是我的谁？凭什么值得我花五千万？”这句猪狗不如的话的。
再然后，墨池听到了他当时在电话里没能听见的那句话，
“墨池！救救宥宥，宥宥她是你的女儿！”
季清柠声嘶力竭的呐喊，季清柠脸上绝望的表情，瞬间化作几百支箭雨，同时射向他的心脏。
墨池疼得整个五官皱在一起，眼眶也一阵发酸，发胀。
原来，季清柠早就告诉过他了，是他自己错过，没有听见，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对宥宥的漠视，彻底寒了季清柠的心。
………
季清柠不知道墨池什么时候出的门，她从卧室出来后，就没见到他人了。
哄完宥宥睡觉，季清柠在手机上查阅有关宥宥心理健康的资料。
资料上确实跟校长的说法很一致。
一个从小缺爱，又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会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最容易悲观焦躁，如果情况长时间得不到缓解，极大可能就会演变成抑郁症。
季清柠看完，心里担忧更甚，她没能给宥宥一个健康的身体，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心理也出现问题。
她不知道墨池回来后有没有联系相关的心理医生咨询。
她开始认真考虑墨池之前那个提议。
如果他们真的在宥宥面前扮演一对恩爱父母，如果她跟墨池给宥宥营造一个和睦温馨的家庭，宥宥的情况是不是真的能好转？
季清柠越想越睡不着，披了件衣服到露台上吹风。
深冬的风一吹，季清柠浑身起了一层鸡皮，思绪也瞬间变得清晰，冷静。
其实，未必有效。
她跟墨池迟早要分开，哪怕他们现如今能为了宥宥扮演一对恩爱父母，那之后呢，之后等她离开，对宥宥的打击岂不是更大？
季清柠刚刚还晶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
这时，玄关那传来一声动静。
季清柠转身，看见墨池一脸沉郁地走进客厅。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外套随意拎在手里。
他没有发现露台上的季清柠，疲乏至极地仰靠在沙发上。
季清柠的角度能很清晰地看见他的侧脸。
锋利的眉，垂在眼睑上的长睫，挺直的鼻梁，还有微泯着的唇。
他似乎躺的不舒服，手指扯开领口的两粒纽扣，露出微微泛红的皮肤。
季清柠这才觉察出墨池是喝了酒了，而且，看样子，喝的还不少。
她正打量得入神，墨池无意识偏头，睁开迷离的双眸，隔着空气，与季清柠的目光对视住。
两人一时愣住，谁都没有动作，又同时默契地没有移开目光。
几秒后，墨池撑坐着从沙发上起来，迈步走向季清柠。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凉风吹来，带来墨池身上冷松香跟酒气融合的味道，季清柠轻轻吸了一口，莫名还觉得有点好闻。
“在想一些事情。”
墨池垂眸，点了支烟，双臂打开，撑在阳台上。
“宥宥的事？”
季清柠诧异，
“你怎么知道？”
墨池咬着烟，偏头看她，
“你心里现在除了宥宥，还能装得下什么？”
季清柠没什么可否认的。
“你之前说要咨询下心理医生，有没有咨询？”
墨池呼出一口烟雾，很快被风吹走，
“咨询了，大致说法跟校长差不多，但还是让我们把宥宥带过去看看具体情况。”
季清柠的心越发沉入谷底，
“我在手机上也查了，墨池，宥宥的性格一向挺活泼的，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变得抑郁吧？”
“你敢赌吗？”
墨池深眸紧紧锁住季清柠的眼睛，
“我反正不敢，季清柠，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允许我的女儿承受这种风险。”
季清柠当然也不敢，她咬了咬嘴唇，
“我认真想过了，你的办法也不见得有用，就算暂时配合，宥宥情况好转，那之后分开的时候呢，对她的反噬只会更加大。”
“那就不分开。”
墨池说道，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眸子忽然迸射出摄人的视线。
“季清柠，想一劳永逸，还有一个办法。”
季清柠被墨池那道目光钉在原地，讷讷启唇，
“什么？”
墨池上前一步，
“跟我结婚，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