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嫔和兰贵妃吓得魂飞魄散,知道求皇上没用,连忙膝行至太后跟前,一左一右抱住了太后的腿,向太后哭诉哀求,求太后为她们求情。
太后沉着脸道:“你们两个着实没轻没重,江采女的身子骨,能经得住八十杖吗?如今棍子要打在你们身上,你们才知道厉害,怎么不想想江采女受不受得了?”
“臣妾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请太后开恩,请皇上开恩……”
太后叹口气,对祁让道:“八十杖会出人命的,你也别太心狠,依哀家看,每人打十五杖,罚俸半年,再禁足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毕竟都是你的人,他们的父兄又都在前朝为你效力,真打出人命,岂不让那些有女儿姐妹在后宫的臣子们寒心?”
祁让阴沉着脸,显然不想卖她这个面子。
太后又劝:“左右江采女已经受了伤,挨的打也揭不下来,你与其罚她们,倒不如给江采女晋一晋位分,好好补偿她的委屈,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让太医来瞧瞧,让她好生将养才是正经。”
祁让转头看向晚余。
晚余自从说完那番话之后,就又躺了回去,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祁让森冷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沉吟一刻道:“康嫔和兰贵妃行事鲁莽,听信谗言,对后宫妃嫔滥用私刑,看在太后与你们父兄的份上,现罚俸一年,禁足两月,每人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兰贵妃禁足期间,管理六宫的事宜暂时交给庄妃贤妃负责。”
康嫔和兰贵妃全都面如死灰,伏身磕头谢恩。
祁让又淡淡地扫了晚余一眼,语气变得和缓:“江采女今日受了委屈,就依太后所言,晋为美人吧!”
太后吃了一惊。
康嫔和兰贵妃趴在地上还未起身,闻言面容一阵扭曲。
本朝的妃嫔位分从上到下是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美人,才人,宝林,采女。
采女是末等的位分,和美人中间隔着宝林和才人。
江晚余不过挨了几板子,皇上一下子就把她从采女晋位成了美人,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然而,不等她们提出异议,祁让已经吩咐胡尽忠善后,亲自抱起晚余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徐清盏跪在地上,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晚余被皇上抱走,心中五味杂陈。
他比谁都清楚晚余这么做的目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上前问一句她伤势的资格都没有。
祁让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康嫔心有不甘地叫了太后一声:“太后娘娘,皇上一次给江采女晋了三级,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这不是你亲手给人架的梯子吗?”
康嫔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白着一张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说:“哀家也知道皇上这样不合规矩,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是天子,是制定规则的人,他非要这样,谁能奈他何?
你们以后要想日子安生,就少去招惹江晚余,今天要不是哀家求情,皇上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两人无话可说,只得向太后磕头谢恩。
胡尽忠等着她们说完了话,对康嫔和兰贵妃伸手作请:“二位娘娘,请到院子里受刑吧!”
康嫔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胡尽忠摊摊手:“奴才也心疼二位娘娘,可这是皇上的命令,奴才不敢不听,请二位娘娘谅解。”
太后沉声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记得叫他们下手轻一些。”
“是。”胡尽忠嘴上应着,心里却偷笑。
轻一些怎么行?
他还巴不得打狠一些,回头去江美人面前讨好呢!
江美人就是皇上的心头肉,自己这辈子就认定她了,将来非要借着她的东风飞黄腾达不可。
此起彼伏的杖责声中,祁让把晚余抱回西配殿,动作轻柔地放到床上,吩咐梅霜去请太医过来。
紫苏去准备清洗的热水,祁让亲自倒了一盏茶,拿汤匙喂给晚余:“你这里人手太少,回头朕让人挑几个机灵的给你使唤。”
晚余不说话,但也没拒绝他喂来的水,默默地喝了几口。
祁让也不恼,又耐着性子问:“你不肯与康嫔说实话,是不是怕太后知道你昨晚去见了朕,再告诉你姐姐?”
晚余咽下一口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皇上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姐姐。”
祁让丝毫不在意她的无礼,挑眉戏谑道:“怎么,江美人又吃醋了?”
晚余无语,默默闭了嘴。
祁让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鬓边的乱发,顺带着从她苍白的脸颊拂过,停留在她同样没有血色的唇上,指腹抹去她唇角一点水渍。
“这个位分你喜欢吗,朕对康嫔和兰贵妃的处罚你还满意吗,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和朕说。”
“什么都可以吗?”晚余问。
祁让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她:“除了出宫,除了无理的要求。”
晚余心里发出一声嗤笑:“嫔妾没想出宫,嫔妾只想请皇上把徐清盏调离直殿监,给他换个轻省的差事。”
“又是徐清盏!”祁让立时蹙起眉头,眼里有了怒意,“他到底有什么好,你自己都快死了还在想着他?”
晚余无惧无畏地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坦荡:“徐清盏从小失去双亲,四处流浪,受尽苦难,还被人打残了身子,嫔妾与他相识十年,实在不忍心看他受人凌辱,他受的每一份苦,嫔妾都感同身受。”
祁让的脸色越发难看,咬牙道:“你还敢说,你当真以为朕不舍得把你怎么样吗?”
晚余把头偏向一边,闭上眼,不再看他。
那神情像是在说,我就知道。
祁让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半晌,才忍着想杀人的冲动说道:“朕念在你今日受了委屈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徐清盏的事朕会处理,旁的也不用你操心,你好生养伤就是。”
晚余仍闭着眼睛,连一声谢都没和他说。
祁让心口堵得难受,他都妥协到这地步了,她还想怎样?
这时,梅霜领着太医院的江太医走了进来。
祁让只得起身让开,站到一旁。
晚余睁开眼睛,看看江太医,又看看祁让,语气突然软和下来:“皇上有很多政务要忙,就别在嫔妾这里耽误时间了。”
什么意思?
她在撵他走吗?
祁让皱眉,当着太医的面也不好说自己不走,就嘱咐了太医几句,不情不愿地走了。
江太医诊过脉,询问了伤势,取出纸笔开方子。
宫里常有人因犯错受到杖责,这类的伤对太医来说驾轻就熟。
方子很快开好,江太医又交代了用法和忌口的东西。
晚余向他道谢,吩咐站在一旁的梅霜:“你去取些银子来答谢江太医。”
“是。”梅霜应声而去。
晚余一直看着她走出去,这才小声对江太医说道:“我想劳烦您再给我开一个别的方子。”
江太医忙道:“小主客气了,不知小主说的是什么方子?”
晚余说:“眼下我身子实在虚弱,不想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还请您帮我个忙,给我开一副避子的汤药。”
江太医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小主见谅,事关皇上的子嗣,臣不敢擅自做主,只怕还要去请示皇上。”
“别……”晚余忙摆手,“您若实在不方便,不开就是了,看在咱们同姓本家的份上,千万别告诉皇上。”
江太医迟疑片刻,见她实在可怜,又想着她得皇上圣宠,日后必定身居高位,便点头道:“臣会为小主保密的。”
话音刚落,梅霜拿着碎银子走了进来:“我家小主之前位分低,手头不宽裕,江太医千万别嫌弃。”
“姑娘客气了。”太医伸手接过银子,向晚余道谢,退了出去。
紫苏端来温水,和梅霜一起给晚余擦洗伤处。
梅霜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清洗过后,紫苏让她去太医院取药。
梅霜答应一声出了门,却没有去太医院,而是去乾清宫见了祁让,把晚余想要避子汤的事情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