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炉很重。
像棠春这样有力气的都得两只手抱住。
里面插着的那支香,比成年男子的手指还要更圆润一些。
长度,相当于三四根香加起来的那般长。
温雪菱亲自端着香来到小楼外,寻了一个避风口的好位置,将香放在了温谨言他们面前。
她笑容满面看着继妹,慢悠悠道,“妹妹如此心疼大哥,我这个做姐姐的啊,实在是太感动了,不忍心辜负妹妹一片纯善心意,特来帮一帮妹妹。”
温锦安的脸色铁青,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拳,恨不得把温雪菱拖出去打。
可眼下也只能装作柔弱的模样。
她故意不说话,低头委屈,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四个兄弟里面脑筋最直也是最蠢的温谨言,不出意外地上当了。
他语气不善,指责她道,“菱儿,你太过分了!还不赶紧去换一支寻常的香来。”
在温谨言说这些话之际,温雪菱已经点燃了火折子。
香,被点燃。
她慢条斯理收好火折子,故作惊讶道,“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有所不知,此香乃是菱儿特意为大哥准备的长寿香,本想待日后寻一良辰吉日,去福安寺为大哥祈福平安。”
“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这长寿香一经点燃啊,灭不得,不然会折大哥的阳寿。”
温谨言脑筋就这么被她的话缠住,不知该怎么说了。
灭了吧,难道要折自己阳寿?
可若是不灭吧……
这香就算是燃一日一夜也烧不完啊!
温雪菱起身理了理裙摆,“大哥和妹妹兄妹情深,菱儿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她重新回了院子。
温敬书脸上一片冰寒狠戾之色,看着她的目光毫无温度可言。
如今也只能等淮南王离开,他再让安安起身了。
而此时。
被丞相府的护卫急匆匆太过来的温谨行,看到跪在小楼门口的大哥和继妹,眼里闪过惊诧之色。
在圣上秘药的作用下,他如今已经能正常下地行走。
后背和后腿上的那些伤口也已经结痂。
被护卫用小轿子抬过来,屁股底下垫了厚厚的蚕丝垫子,刚下地就疾步迈进小楼。
看到二儿子过来,温敬书向容柏清提议道,“王爷身子可好些?若还有不适,不如让谨行给王爷瞧瞧?”
对丞相府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容柏清并不是很感兴趣。
钱虫草生长环境极其严苛,就算连着土一同挖回来,也只能保其短短三日不死而已。
温雪菱母女俩竟能让钱虫草离土存活半月,他很看重这项本事。
正好,他也想看看慕青鱼的本事有多大。
还有师从医圣的丞相府二公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一身医术比自己还要厉害呢?
容柏清眼底涌动着暴戾疯狂的凛然杀机,日子无趣,多些乐子也是不错。
“也好,既来之则安之。”
“那就请慕夫人和二公子一同出手,好好瞧瞧,本王这身子到底是因何不适吧。”
来的路上。
护卫就已经把事情经过和温谨行提前说了。
得知慕青鱼竟然敢用三脚猫的医术,来给淮南王看诊,还说近距离查看王爷的眼珠子。
他不免在心里嘲讽她自视太高。
至于溶月之毒……
更是可笑!
回想起祖母曾经和他说,温雪菱和慕青鱼常常在邻居面前说,自己能拜入医圣的门下,全靠她一腔母爱感动了医圣,与他有没有本事并无干系。
温谨行早就心生不满,他明明靠的是自己在医理方面的天赋。
也好,今日就让她们好好看清楚……
他温谨行靠的从来都是自己!
温雪菱看到他随身携带的药箱子,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医圣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就不知道被娘亲打脸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倨傲自信。
温敬书看向二儿子,意味深长道,“谨行,你可要倾尽全力,好好给王爷把脉。”
“儿子明白。”他读懂了父亲眼睛里的含义。
视线掠过到亲娘脸上,看到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温谨行猝然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他总有一种背叛了亲娘与之为敌的错觉。
默默在心里安抚自己:没事的,只是让娘亲看看自己学有所成的本事罢了。
生双生子的那年,慕青鱼是难产。
若不是村子里的大夫和稳婆经验足够丰富,她恐怕早就一尸三命,根本活不到现在。
拼尽全力剩下的五个孩子,只有女儿会心疼她的不容易。
四个儿子出生时,温敬书还在花溪县,孩子们也明显要对爹爹更亲近一些。
慕青鱼当时还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在教导儿子的事情上,温敬书这个做爹爹的也算是亲力亲为,儿子们也愿意学,此乃好事。
可如今瞧来,她更像是一个给温家传宗接代的器皿。
温雪菱察觉到身侧气息的变化,眨眼间就明白了慕青鱼心里的酸楚。
她握住了亲娘的手,“娘亲,女儿扶您过去。”
“好。”幸好她还有女儿不离不弃。
石凳上本就已经铺了厚厚的软垫子,并不会觉得冰寒。
慕青鱼和温谨行各坐一方。
温敬书坐在他们之间,闻到身侧熟悉的山茶花香,他心湖微有波澜。
照理说,淮南王身为一军统帅,身子状况应保密,可他却并不担心温敬书知道此事。
先前已经给容柏清把脉,慕青鱼这次便没有再搭手再诊一次。
望闻问切,是看病救人的流程。
温谨行边把脉边说道,“王爷确有内伤,且还有些年月了。”
“七八年了吧。”容柏清嗓音随意。
他似笑非笑打量对面冷着一张脸的温敬书,两人之间隔着慕青鱼的位置。
容柏清故意问道:“慕夫人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没有。”慕青鱼抬头看向左侧的男人。
他身上杀戮感太重,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都觉得有些凉。
瞥到容柏清冷飕飕的目光,温雪菱不着痕迹往前走了小半步,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让他用那般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慕青鱼。
嗯?
容柏清抬眸,对上温雪菱笑眯眯又暗含警告的眼神,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过河拆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