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方园想看看房子的进展怎么样了,于是带着小芳芳和母亲一起来到了这里。
到了地方之后,她把小芳芳放了下来。
小甜甜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显得很开心的样子,撒着欢的跑。
小芳芳扎着两个丸子头,粉扑扑的脸蛋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正迈着小短腿,追着自家的小黑狗跑得气喘吁吁。
突然小甜甜往山上跑去。
小芳芳急了,小短腿跟着后面追,她一边跑一边喊:
“小甜甜,你不要跑!等等我呀!”清脆的童音在空旷的山坡底下上回荡。
小黑狗突然停住脚步,竖起耳朵,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远处的巴掌坡“汪汪汪”地狂叫,那声音尖锐又急促,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危险。
还没等小芳芳反应过来,小黑狗就撒开腿朝着山上冲了过去。
正在商量着这个巨大的坑要做什么的时候,听到小甜甜的叫声,心里“咯噔”一下。
方园顾不上自己的妈了,拔腿就往山坡的方向跑去。
“小芳芳!别乱跑!”
方园扯着嗓子喊,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要是小芳芳出了什么事,哪怕是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田野可疼这个小家伙了,如果知道她没带好孩子,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她越想越急,心里憋着深深的自责,自己就不应该把小芳芳放下来。
这坡上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又尖又硬的杂树枝条和带刺的藤蔓,万一小芳芳被扎到,或者不小心摔着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跑得更快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终于马上要追上小芳芳了。
小家伙正撅着屁股,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嘴里还嘟囔着:
“小甜甜,你别跑那么快嘛。”
方园大喊:
“小宝,停下来!”
小芳芳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小甜甜!”
方园正要安抚,一抬头,突然愣住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伯。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方园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正是自己怀孕时,经常送野兔野鸡来的老头吗?
记得上次和丈夫田野聊天的时候,田野还提起过这个事儿。
当时自己也没太在意,没想到真的在这儿碰见他了。
听村里老人说,晋东海在当年的动乱中被关进了牛棚,遭了不少罪,放出来之后,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有一年冬天,大雪纷飞,晋东海穿着一件又薄又破的单衣,哆哆嗦嗦地经过老屋门口。
方园看他可怜,就给他端了一碗热乎的饭菜。
从那以后,这老头就隔三岔五给方园送些野兔、野鸡。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他就再也没出现过,方园还念叨过好几次。
“园园!回来!别过去,离那个孬子远一点!”
漆小芳在后面追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大喊。
在那个年代,每个村里都有几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有的疯疯癫癫追着人跑,有的见人就扔石头。
有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些让人难堪的事儿,村里人都把他们叫做“孬子”。
漆小芳心里直打鼓,生怕方园和小芳芳出什么意外。
方园回头冲着妈妈喊道:
“妈,没事的,我认识他,他不是孬子,只是个可怜人!”
说完,不顾妈妈在后面着急地跺脚,毅然决然地朝着山上走去。
巴掌坡上,两块巨大的石头像两个巨人一样相对而立,像两块巨大的手掌即将做出祭拜的动作,因此这里被叫做巴掌坡。
这两块石头中间空下去下去的地方,搭着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房子。
那是一个用几根歪歪扭扭的木头做横梁,上面铺着一层干稻草,勉勉强强能挡雨的房子。
房子正对着青山村,站在这儿,整个村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晋东海正坐在石头上,手里抓着一只刚打到的野兔。
他的动作很是熟练的“唰唰”几下就把兔子皮扒了下来,准备找些干树枝生火烤着吃。
山下传来吵闹声,有小孩的叫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
这些天,村里来了一群人,拿着铁锹、锄头,在山脚下挖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从早到晚,“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没停过,吵得晋东海头疼。
他本来睡眠就浅,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又被吵得没法睡。
这几天,他脑袋越发疼得厉害,心里想着,看来得找个更安静的地方搬家了。
他叹了口气,拿起用竹子做的水壶,刚准备起身去山下的小溪打水,突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叫声。
他皱了皱眉头,仔细一听,不对,这不是狗叫,是狼!
而且叫声稚嫩,应该是只狼崽子。
晋东海一下子警惕起来,他轻手轻脚地往前迎了几步,躲在一人多高的荆棘丛后面,小心翼翼地往下张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穿着一件花裙子,在山坡上艰难地爬着。
小女娃的脸蛋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两只小手和膝盖上沾满了泥土。
晋东海微微直起身子,这才看到狼叫声的来源。
在小女娃前方不远处,有一只不大的小黑狼幼崽,一边“嗷呜嗷呜”地叫着,一边往山上跑。
晋东海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躲起来,他不想被人看见。
可就在这时,他又看到小女娃身后跑上来一个女人那女人跑得很急,头发散了,但晋东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三年前那个大冬天,给自己一饭之恩的恩人。
听到女人喊“小芳芳”,晋东海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可爱的小女娃是恩人的孩子?
他顾不上多想,连忙从荆棘丛里走出来,随手丢了一些兔子的内脏给小黑狼崽子。
小黑狼崽子闻到血腥味,立马停了下来,低着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芳芳好不容易追上了小黑狼崽子,累得直喘气,胸脯一鼓一鼓的。
她拉住狼崽子的尾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的老爷爷,脆生生地问道:
“老爷爷,你是谁啊?”
晋东海张了张嘴,想回答,可一开口,那声音沙哑得就像破风箱,“我......”
这声音把小芳芳吓得不轻,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身子不停地往后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觉得这个老爷爷的声音好可怕,就像动画片里的大坏蛋一样。
正在吃肉的小黑狼崽子也被这哭声惊到了,它立马停止进食,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耳朵也竖了起来,一副戒备的样子。
晋东海慌了神,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他突然看清楚了女娃的脸,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紧紧地盯着小芳芳。
心里一阵翻涌,这张小脸,和他梦里的那张脸简直一模一样正是因为那张脸,这些年,他才一直舍不得离开青山村。
哪怕是那阵子人人喊打的时候,也没想过要离开。
他着急地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想告诉小女娃,自己不会说话,不是故意吓她的。
这时,方园已经爬了上来,她心疼地把大哭的小芳芳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小宝,别怕,爷爷不是坏人!”
小芳芳躲在妈妈怀里,还不忘偷偷地瞄着晋东海,小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方园抬起头,冲着晋东海笑了笑:
“大伯!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晋东海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又怕再吓到孩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上扒了皮的兔子往前递了递,又指了指身后的小破房子,意思是请方园到他那儿去吃兔肉。
就在这时,漆小芳也爬了上来,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看到晋东海,她立马警惕起来,眼神里满是防备,上下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哎呦,我的肉喂,怎么哭成这样了!”
漆小芳心疼地凑上前,从方园怀里把小芳芳接了过来,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外婆在了!”
方园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晋东海,说道:
“妈!我们到上面去看看!”
漆小芳一听,连忙拉住女儿的袖子,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说:
别去,万一有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