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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这大晚上你过来干啥?”
我打开门,门口果然是老刘,一米六的个子,皮肤黝黑身形干瘦,看起来就像是只大耗子似的。
给老刘供货这事还是师父托人办的,不过看老刘这样子就知道,他压根不是玄门的人,只是个办白事的。
“这不是有大活吗,这活也就你小子能干了,你这手艺,他奶奶的,是咱们安远县最好的了!”
老刘冲我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一开始夸人,肯定就没憋好屁!
不过我也没驳他面子,这段时间本就打算多接点活的。
可什么活能让老刘头这么晚了还专门跑到村里头来找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就不进去了,东西我都带来了,今晚上就要用,能搞定吧?”
老刘嘿嘿一笑,往后推了两步,我这才看到他那辆快要散架的摩托停在门口,后面还装着一大包东西。
“这么晚?要不明天吧!”
我摸摸鼻子,下意识想要拒绝,虽然现在充其量就是办个白事而已,离入玄门还差得远,但这种活大晚上的干,还是让人心里毛毛的。
老刘立马摇头道:“不行不行,今天晚上就得弄出来,就是一件嫁衣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扎纸人!”
嫁衣?
这下我更糊涂了,给死人烧的纸衣我也做过不少,但嫁衣?
这玩意儿听起来可不吉利啊,而且这种东西要么是冥婚要么就是撞煞了吧!
喜事白事在一起,也就是撞煞,虽不一定闹鬼,但肯定会对人产生影响。
“唉,我知道,你师父和我说过,你小子十八岁前不能接触那些闹幺蛾子的事,不过就是做个嫁衣而已,放心好了,不是配冥婚,也不是撞煞!”
老刘头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都不是,为什么要纸嫁衣?”
我不能理解。
似乎是见我不得到原因不肯松口,老刘头这才叹了口气。
“唉,这不是前几天,有个城里的女娃娃,估摸着和你也差不多的年纪嘛,出车祸去世了,挺漂亮的一个女娃娃,他奶奶的可惜了!”
“不说这个,那女娃娃没有对象,更没有要配冥婚,她姐姐找到我了,说她生前很喜欢中式嫁衣,据说还打算学服装设计呢,自己设计了一款嫁衣,可惜还没能做出来人就没了,她姐姐听说我这里有师傅纸扎手艺很好,就托我按照那女娃娃的设计做一套嫁衣,给她烧过去!”
老刘头的表达能力不太好,说的磕磕绊绊的,不过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一个姑娘的遗愿?如此一来的话倒不算危险,说不定还算是功德一件。
“那……好吧!”
我点了点头,老刘欢天喜地的将那巨大的包袱抱了过来。
“我晚上还有点事,等到三四点钟的时候再过来!”
老刘把东西丢给我之后,也不管我怎么说,直接骑上车一溜烟就跑了。
“这家伙……”
摇摇头,把包袱放在了屋里。
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没有多少重量,里面应该也就是一些纸和模型之类的。
打开之后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个半身的塑料模型,一堆厚实柔软触感更像是布料的红纸,还有一个信封。
先把信封打开,里面是一些稿纸和一封信,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委托按照稿纸上的设计图的款式做一件纸嫁衣。
“苏甜甜?93年的,比我大一岁……连身材数据都这么详细?”
一边看着信上的内容,我也忍不住惊叹,这家人估摸着挺有钱的,而且办事很仔细,这些纸寻常是找不到的,应该是百叶纸。
在纸匠行里,给死人做衣服用的纸,最上等的就是这种,用上百种不同植物的叶子制作,还需要加入很多名贵的辅料,就连我也不太清楚具体做法。
用这种纸有一个好处,俗话说落叶归根,这百叶纸做出来的衣服,是足以养魂的,就算是正常人穿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那个半身模型,竟然是按照那苏甜甜的体型来做的!
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份设计图。
很漂亮得体的中式嫁衣,端庄典雅温和,仅仅是看着稿子,就能够想象到一个怀春羞怯的少女坐在花轿中忐忑的等待着心上人为自己摘下红盖头的模样。
稿子画的很细致,各个位置的详解拆解图都有,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款式,但对我来说并不费劲。
或许是怀着对这个不幸少女的惋惜,想要圆了她的梦想,做纸嫁衣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上不少。
头天晚上七点开工,凌晨一点就已经将那件美丽的嫁衣做好。
将其穿在半身模型上,我忍不住有些呆了。
第一次,我发现原来给死人做的衣服竟然也可以如此美丽!
将穿好嫁衣的模型放在桌子上,一时间我竟然有些恍惚,好像摆在面前的并不是死物,而是一位活着的,静待郎君的佳人。
不知不觉,她的动作好像发生了变化,原本应该是微微张开的双手此时拢在腹部,头也微微的底下,似乎在害羞,在交集,葱白如玉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在不断缠绕……
这里好像不是那老旧的平房了,房间里不知道何时变的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将家具都染成了血色,门上,窗上,墙上,到处都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
“你还在等什么?新郎官,快把你老婆的盖头揭开给我们瞧瞧啊!”
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耳边吆喝着,那声音像是老刘头?
我是新郎官?
脑子变的晕晕乎乎的,低头一看,身上确实是大红色的喜服,我要结婚了?
我……陈平安,要娶……苏甜甜?
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步步朝着苏甜甜走了过去,我能看到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死死攥紧了那红色的嫁衣。
终于,我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抓住了盖头的一角,缓缓上抬……
“小陈,你小子搞好没有,我来拿货了!”
老刘头那破锣嗓突然响起,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猛的打了个激灵,全身上下都僵硬无比,明明是大热天的,可就像是在冰窖里睡了一觉,试了几次才勉强发出声音。
“哦哦……弄好了……”
我转头看着身边穿着嫁衣的模型,嫁衣腹部的位置却是褶皱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