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至极?\"钱赢先是一怔,随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洛公公莫不是要信口胡诌,瞎蒙一个?\"
\"呵呵,\"洛子商把玩着手中的卷宗,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既然敢说,自然有理有据。只是...\"
他故意拖长声调,\"如此粗浅的手法,刑部和大理寺竟耗费十日才勘破,看来朝中确实养了不少尸位素餐之人。\"
\"放肆!\"
\"狂妄!\"
钱赢与大理寺少卿文离河同时怒斥,脸色铁青。
钱赢更是转身向皇帝拱手:\"陛下!洛子商公然羞辱朝臣,藐视刑部与大理寺威严,臣恳请治其大不敬之罪!\"
\"你看,又急\"洛子商继续讥讽,\"莫不是说中了?\"
\"你!\"钱赢气得胡须直颤,手指发抖地指着洛子商,一时语塞。
御座上的天寿帝轻叩龙椅扶手:\"洛子商,朝堂之上,不得无礼。\"
\"微臣知罪。\"洛子商从容行礼,随即展开卷宗。
\"既然如此,下官便为诸位大人揭开这个让刑部、大理寺束手无策的谜题。\"
文离河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洗、耳、恭、听!\"
洛子商目光如炬:\"此案可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便是大王子迪丽热扎所谓的'撞鬼'之事!\"
他环视众人,冷笑道:\"这'撞鬼'之说,不过是为了给所有人种下一个念头,大王子之死,必是厉鬼所为!\"
\"因此,这场谋划远比案发时间要早得多。\"
\"无论是下毒致幻,还是装神弄鬼,手段多得很。”洛子商走到鸿胪寺少卿面前问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几日大王子必定精神恍惚,面色青白,可对?\"
这时,鸿胪寺少卿闻言一震,脱口道:\"确...确实如此!\"
\"很好。\"洛子商突然转身。
\"那么第二阶段就开始了——换住所,更重要的是换侍卫!\"他故意停顿,一字一顿道。
文离河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钱赢手中的象牙笏板\"当啷\"一声砸在金砖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
他面色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洛子商缓步上前,俯身拾起那柄象征着朝臣身份的笏板。
\"钱大人,\"他将笏板递还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您这笏板若是摔坏了,可是大不敬啊!\"
钱赢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接过笏板。
洛子商不再理会他,缓缓竖起第三根手指:\"最精彩的第三阶段,正是凶手凭空消失的关键所在!\"
天寿帝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快说快说!\"
\"其实凶手始终未曾离开,\"洛子商环视众人,\"他就潜伏在房间内,伺机而动。\"
文离河急声打断:\"那为何安阳公主等人入内时未见人影?\"
\"这正是凶手的狡诈之处。\"洛子商轻抚卷宗,\"诸位可曾想过,这些触目惊心的抓痕,不过是为了博人眼球!”
“死者真正的死因,在这些伤痕之前。\"
他踱步至殿中央:\"试想,当你们看到死者死状凄惨诡异,满屋血色,如此骇人的场景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群臣沉思不语。
“全部注意力都会在死者身上!”冯曜一语点破。
\"正是!\"洛子商猛然击掌,\"凶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惨状吸引时,他只需从容混入人群。\"
\"荒谬!\"武将班列中一位老将怒喝而出,\"羽林卫朝夕相处,岂容外人混入?\"
洛子商意味深长地笑了:\"若此人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呢?\"
\"放肆!\"老将须发皆张,\"你这是要污蔑我儿?!\"
\"老国公息怒,\"洛子商拱手作揖,\"下官只是分析作案手法。\"
他话锋一转,\"凶手行凶后布置现场,再发出惨叫引人入室,之后便可大摇大摆的离开!\"
洛子商眸色陡然转深,一个可怕的推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这桩命案背后,极可能是安阳公主与尉迟君颖精心策划的一场合谋!
他的喉结微动,将已到唇边的结论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文大人,\"洛子商突然发问,\"下官这番推论,可还入得法眼?\"
文离河面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分、毫、不、差!\"
当然分毫不差!
这类似的案件他小时候就看过。
跟《少年包青天》中的高丽使团案如出一辙!
那里面诡异的bGm可是他抹不去的童年阴影!
殿中霎时哗然四起,群臣看向洛子商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
这个年轻宦官仅凭一册卷宗,便将刑部与大理寺耗费数十日才勘破的悬案抽丝剥茧,直指要害。
这般洞若观火的能耐,哪里是凡人所能及?
还有先前那两首惊艳全场的御前诗作。
一文一武两道难题,竟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
吴笑愚与几位阁老交换眼色,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深深的忌惮。
今日这场较量,已然一败涂地。
若再纠缠不休,只怕龙椅上那位真要动杀心了。
\"洛公公天纵奇才,\"吴笑愚颤巍巍出列,\"此番断案如神,令老臣叹服。\"
而先前咄咄逼人的钱赢,此刻早已面如土色,缩在朝班之中不敢抬头,活似一只斗败的公鸡,连冠冕都歪斜了几分。
天寿帝见群臣在洛子商手中接连吃瘪,不禁龙颜大悦,抚掌朗笑道:\"好!好一个洛子商!今日这场朝议,当真令朕眼界大开!\"
他龙袖一挥,目光灼灼地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洛子商身上。
\"朕虽不似诸位爱卿才高八斗,但见此精彩场面,也不禁诗兴大发,请诸位品鉴!\"
说着站起身来,在御阶上踱了两步,突然转身,朗声吟道:
\"铁面铜肝胆气豪,
群臣束手尔独高。
不是阎罗偏弄巧,
原来鬼案怕智曹!\"
吟罢环视殿中,见众臣或惊或愧。
他忽又笑道:
\"朕再续两句——
莫道深宫无俊杰,
且看今日破天牢!\"
这两句诗掷地有声,既赞洛子商之才,又暗讽朝中诸臣尸位素餐。
钱赢等人听得面红耳赤,将头埋得极低。
唯有洛子商伏地叩首,衣袖下的手指却微微发颤。
他心知肚明,今日这场朝堂博弈,已将自己彻底推向了风口浪尖。
然而,他的唇角却悄然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权力是争出来的!
校事府的设立已成定局,而自己也将执掌权柄!
更重要的是,今日这番表现,已让他在天子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简在帝心\"四个字在他心头滚过,带来一阵隐秘的兴奋。
从今往后,他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太监,而是真正执掌权柄的朝堂新贵。
天寿帝诗兴未尽,又命陈纯取来御用澄心堂纸,亲自挥毫将方才所作题写其上。
笔走龙蛇间,忽又添了一句\"鬼魅虽凶终有解\"。
停笔沉吟片刻,最后落下\"人心难测胜妖刀\"七字。
竟成一首完整的七言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