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往前走了一步。
他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刮过耳朵,让人心里一哆嗦。
“今天,给你们条活路。”
“带着你们的人,还有那条废狗,滚回去。”
“告诉卫老板,他这买卖,黄了。”
周晓顿了顿,声音更冷。
“不滚?”
“那就留在这儿,给草原添点肥料。”
狼群的低吼声贴着地面传来,那动静钻骨头缝。
幽绿的眼睛在黑暗里连成一片,像烧起来的鬼火,无声地逼近。
胡子男腿一软,“噗通”坐地上了。
汗珠子混着泥,糊了一脸。
他嗓子都劈了:“走!我们走!饶命!饶命啊!”
手下人也吓破了胆,七手八脚把他架起来。
连滚带爬,也顾不上捡家伙了,屁滚尿流地冲进夜色里。
白狼带着狼群没动,就那么冷冷地看着,直到那几个黑点彻底消失。
人跑没影了,村口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还有狼群粗重的呼吸。
周晓这才转过身。
他朝村民那边抬了抬下巴:“没事了,都回吧。”
人群这才松快了些,嗡嗡的议论声起来了。
“我的娘,周晓这小子……真能耐啊!”
“那小白在咱们村子里可不是吃素的!”
“看他们往后谁还敢惹咱们村?”
赵轩几步凑过来,用力拍了下周晓的胳膊,咧着嘴,声音都透着兴奋:“行啊晓哥!真他娘的解气!”
“今天这脸,挣得敞亮!”
周晓扯了下嘴角,没多说。
他侧过头,看向蹲伏在脚边的白狼。
白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这片草原,有它在,才让人安心。
天刚蒙蒙亮,草原上的寒气还没散干净。
昨晚的喧嚣好像被风吹走了,只剩下村子里零星的狗叫和早起人家的烟火气。
周晓推开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了些。
昨晚那场对峙,还有狼群无声的压迫感,似乎还留在空气里。
他走到村子中央的空地,那里已经三三两两聚了些人,大多是昨晚在场的青壮年,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兴奋和后怕。
“都过来了?”周晓声音不高,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
人群安静下来。
“昨晚的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周晓扫了一眼众人,“光靠狼吓唬人,不是长久的事。咱们得自己有本事,腰杆才能挺直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一张张或茫然或期待的脸。
“我想组个队,专门琢磨打猎的家伙事儿,再看看村子周围有没有能开出来种种的地。”
“就叫……革新小队吧。”他琢磨着用了个听起来挺像回事的名字。
“这名字行!”赵轩第一个嚷嚷起来,他昨晚就激动得不行,“晓哥,你说咋干,我们就咋干!”
周晓看向人群里一个壮实的年轻人:“大壮,你打小就爱琢磨这些,手也巧,你带几个人弄工具,行不?”
大壮嘿嘿笑着,用力挠了挠头:“晓哥你信得过,俺肯定往死里干!”
“还有谁觉得自己手巧,或者有力气不怕累的,都站出来。”周晓接着说。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平时就爱捣鼓东西的,还有几个力气大的,都往前凑了凑。
有人问:“晓哥,那地……咱们这草皮子硬得很,能种啥?”
“先试试看,”周晓没把话说死,“总得试试。”
他很快把人分了分,一拨跟着大壮去琢磨工具,一拨跟着他去村外勘察土地。
说干就干,工具组立马就奔着村里那个简陋的铁匠棚去了。
周晓从屋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图纸,那是他以前在省城留意记下的,画着些铁夹子和弓弩的简单样式。
“就照着这个来,”他把图纸摊在地上,指着上面的线条,“这种夹子,比咱们现在用的套索好使,不容易跑。”
大壮和几个队员围着图纸,看得眼睛发直。
炉火烧了起来,风箱呼嗒呼嗒地响,铁匠棚里很快热浪滚滚。
可事情没想的那么容易。
“当!当!当!”几锤子下去,烧红的铁块变形了,却不是图纸上那个样子,软塌塌的,没一点硬度。
“这火不行,”负责拉风箱的汉子满头大汗,“温度上不去,铁烧不透。”
另一边,试着做弓弦的人也愁眉苦脸。
“啪!”一声脆响,刚绷紧的牛筋断了。
“这筋不行啊,太脆了,拉不开几次。”
接连几次失败,铁匠棚里的热度好像都降了下去,只剩下呛人的烟和一股子铁锈味。
刚才还兴冲冲的几个人,这会儿都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不吭声了。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玩意儿看着简单,做起来恁难……”
“城里人用的东西,跟咱们这草台班子能一样吗?”
“晓哥,这……能成吗?”大壮也有些没底,他看向周晓,声音都小了。
周晓没说话,蹲下身,捡起一块刚敲打失败、还有些烫手的铁块,翻来覆去地看。
铁块表面粗糙,边缘还有裂纹。
他用手指捻了捻炉子旁边剩下的草木灰。
“火不够旺,铁里的杂质去不掉,就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老王叔,你以前烧过炭,知道哪种木头火力最足,烧出来的炭最硬不?”
被点名的老王叔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要说烧炭,后山那片的硬木!错不了!烧透了,那炭,敲着都梆梆响!”
“行!”周晓心里有了底,“今天铁匠棚先到这儿!”
他声音一提:“大壮!”
“哎!晓哥!”
“你点上几个得力的,跟我上山,砍柴!烧炭!”
周晓指了指那熄了火的炉子,又指了指地上那几块废铁。
“家伙事儿弄不明白,根子在这火上头!”
“火不旺,铁炼不精,打出来的东西就是软趴趴一坨!”
“咱们先把这炉火给它烧旺了!烧硬了!”
“先把家伙事儿弄明白了,再去琢磨地的事儿!”
这话实在。
一听是熟悉的砍柴烧炭,还是为了弄那新奇的铁家伙,刚才还蹲在地上蔫头耷脑的几个汉子,眼里又亮了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