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相抵?
高育良的脚步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
这竟然跟陈正泽预演的话题一字不差。
如果没有昨天的预演,自己可能还在思考沙瑞金的真正态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昨天的推演,可以完全确定,沙瑞金就是要给祁同伟找理由开脱。
这个陈正泽到底是什么做的?
竟然如此准确的拿捏沙瑞金的心态?
不但如此,还在浑然不觉中导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彩排。
妙!太妙了!
看来陈正泽早早的就预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场景。
所以才安排自己来给沙瑞金植入一个念头。
看来这被植入想法的人不仅仅是沙瑞金,还有自己。
若不是那次演练,自己根本不可能贸然把陈正泽这个小科长的意见转达给省w一号人物。
现在看来陈正泽早就布下天局。
不但让沙瑞金加入进来,也让自己这个省w三号甘愿作为棋子。
毕竟,祁同伟可是自己教过的最得意的学生,也是自己人生中最满意的作品。
这些话只能自己来说,也只有自己能说。
这是何等高明的手法?!
虽然,此时的场景中多了一个田国富。
但丝毫不影响自己的发挥。
陈正泽的话术已经给了自己足够底气,田国富的存在还不至于影响不到自己。
放马过来吧!
田国富见到高育良脚下拌蒜,心中闪过一抹鄙夷。
十有八九猜到这个“功过相抵”的人就是祁同伟。
自己早有内线,据说沙瑞金在检察院报上来的审讯报告中,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批示。
看来沙瑞金的铲除汉大帮的想法松动了。
正好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必须把沙瑞金这个愚蠢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沙书记,关于功过相抵的问题,据历史上记载的,能被评价为功过相抵的人物,应该都有无法被质疑的功勋,在犯了错误之后,才被评价为功过相抵,但是一个人要是先犯了罪,再立功,我想这可能就不叫功过相抵了,而是戴罪立功”。
沙瑞金点点头,示意该反方辩手发言了。
高育良面色坦然,田国富的话虽然扯出了一个戴罪立功,但是仍然在陈正泽的话术火力覆盖下。
“说到功过相抵,不妨我们先研究一下这个词出现的语境。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回望历史了!所以我同意田书记的话,这也就是历史辩证唯物主义!”
这话说的很高育良,无时无刻不在卖弄着所谓高大上的词汇。
田国富暗自窃喜。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看来高育良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还真就傻傻的以为这是探讨历史知识呢。
“育良书记说的很对,我们必须要用现在的标准来看历史,其实不仅仅是看历史,当下的人和事,更要用当下标准来看!”
沙瑞金开始插话:“田书记,我同意你的观点,那当下的标准是什么呢?”
田国富心中狂喜,看来沙瑞金已经被带了节奏,今天你高育良必败。
“既然是评价,就得客观,当下什么标准最客观?显然是法律啊!如果说一个人违反了d纪国法,这个再怎么有功,也得是接受法律的制裁啊!”
这些话跟陈正泽演练的几乎无二。
高育良心中暗自佩服。
看来,陈正泽模拟的并不是沙瑞金和自己的对话,而是田国富和自己的对话。
确实,沙瑞金的想法已经松动,这种立场坚决的话,不可能在他嘴里说出来。
所以说,陈正泽设计的天局并不是只有自己跟沙瑞金。
而是把田国富也纳入进来。
所以田国富并不是意外因素,而是陈正泽早就预料到的场景。
再进一步讲,沙高田三个人的关系完全被陈正泽彻底拿捏。
他早就料到这是三个人的对话,而不是两个人的对话。
确实,也只有这样才能在不知不觉中给沙瑞金植入那个念头。
如果仅仅是两方对峙,确实很难说服一方的。
妙!妙不可言!
高育良露出一抹笑容,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法律是严肃的,但人是有情的,法律总要依靠人去实施”。
田国富:“育良书记,您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吧?你这是在纵容执法人员徇私啊!”
高育良甚至都没看田国富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情:
“这正是我要说的,法律人的使命不是机械地适用法条,而是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
沙瑞金突然停下来脚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高育良,极力掩盖内心的波澜。
从未有一句话能如此戳中自己的内心。
“让法律拥有人的温度!”
这句话说的太好了。
就像一把钥匙一样,精准的打开了自己的心锁。
这就是自己长久以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们执法,但是我们也有情。
祁同伟真的就那么坏吗?
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他会有勇气开枪救下陈岩石呢?
即便不讨论祁同伟坏不坏,如果真是他救下了陈岩石,自己是不是真应该无动于衷呢?
将来陈老要是问起他的救命恩人,自己该怎么回答?
把他就地正法了?
接受法律的制裁?
陈老是老党员,又当过常务副检察长,他能理解法律的严肃。
但是,作为一个儿子的人性呢?这让上面该怎么看自己?
还是那句话,堂堂汉东一号,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到忠孝两难全的境地?
话说回来,今天的高育良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往日里尽是充满诡辩的话术,看似充满辩证,实则每一句都在为祁同伟开脱。
让人一听就知道他的目的。
但是今天,这位省w三号变得又像那个儒雅的教授一样。
或许,当一个人没有倾向性意见的时候,说话才能客观。
当然这也得益于自己没有把祁同伟的话题抛出来。
这才让客观理智占领了高育良的思想阵地。
沙瑞金斜了一眼田国富,但这家伙的倾向性可就太明显了。
一定是知道这个话题跟祁同伟的定罪有关系,所以才一直强调功过不能抵的论调。
一点也不客观!
反而更像以前的高育良了。
这也难怪,汉大帮的倒台,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看来以后还得对这家伙多加防范。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行了,咱们往回走吧!”
沙瑞金用了一个坚决的转身,解释了刚才自己为什么突然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