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到了,谢齐玉最近几日一直在大殿内用膳,身体已有了些起色。
因为流云阁被姜乾盘了下来,姜乾手下的人,全权接管了流云阁。
所以燕王和杜太后那边的联系,一下子就被切断了。
今年京城的大雪下了许久,杜太后养的几只信鸽,都被冻死了。
杜太后趁着元宵当日,说是要去元华寺祈福,谢齐玉乐得清静。
趁着杜太后去云华寺,他才有更多的机会来查,到底是谁给他暗中下药一事。
谢逸之一大早,就带着谢知宸来了皇宫,元宵节当日,是先皇后卢芷瑶的忌日。
所以每逢这一日,谢齐玉都给百官休沐,谢齐玉自己也不会参加任何后宫的活动,当然,后宫一般也没啥活动。
无非就是,这个嫔妃说她新学会了支舞蹈,让谢齐玉去她寝殿,跳给他看看。
那个嫔妃说她新学了种糕点,让谢齐玉去她寝殿里尝一尝。
后宫嫔妃众多,有一半是杜太后杜氏家族的人,另外一半是交州来的。
平日谢齐玉在这后宫之中,汲汲营营,每天都累得和牛马没什么区别。
唯有在元宵这一日,他才有机会放空一切,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管。
往年谢逸之和谢知宸在漠北,只有他和萧凌川两人在祠庙祭奠先皇后。
谢齐玉在祠庙一呆就是一整天,五年前,谢齐玉对外宣称,萧芷瑶生产大出血,一尸两命,小皇子和皇后都没保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谢齐玉和萧芷瑶,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谢齐玉还是太子时,就迎娶了萧芷瑶。
先皇在世时,杜太后尚能维持一副温婉慈爱的模样,可先皇驾崩后,她便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锋利的獠牙。
她的目标,从不是辅佐儿子,而是要将皇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是,她错估了一件事,萧家绝不会臣服于她。
掌院学士萧崇文,萧芷瑶的父亲,是个刚直不阿的读书人。
先皇驾崩后,杜太后多次召见他,软硬兼施,试图拉拢,可萧崇文始终不为所动。
萧崇文大义凛然的说,“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绝不是杜家的天下。
老夫一生只效忠大齐天子,从不拉帮结派。”
杜太后闻言,笑意逐渐冷了下来。
好嘛,收拾不了你个老狐狸,还收拾不了你女儿了。
萧皇后性子温婉贤淑,大度包容,谢齐玉即位,她已经怀有8个月身孕。
谢齐玉即位不久,杜太后就打着,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名义,一口气,给谢齐玉纳了23位妃子。
卢贵妃就是其中之一,杜太后对于后宫嫔妃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多次怂恿卢贵妃对萧皇后下手,卢贵妃得了杜太后应允,行事越发张狂。
甚至偷偷给萧皇后下了催产药,萧皇后刚满9个月的孩子就被早早催生。
萧芷瑶生下谢知宸后,受到催产药的影响,大出血。
她心知自己活不长了,便趁着自己意识清醒,把萧凌川叫到宫里来,让谢齐玉把刚出生的孩子,交给萧凌川,让萧凌川带着孩子远赴漠北,去找谢逸之。
漠北山高路远,杜太后和卢贵妃,就是想怎么样,手也没那么快伸过去。
萧凌川一个纨绔子弟,就是在那一夜成长起来的,他看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心底莫名一痛。
以前,他出生书香世家,自小得父母宠爱,有一个知书达礼的皇后姐姐,又有一个会经商赚钱的姐姐,他活得无忧无虑。
可是那一晚过后,他深知自己要肩负起更大的责任,守护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外甥。
萧凌川策马狂奔出宫,找到同窗好友姜乾,请求姜乾商队护送。
姜乾二话不说,立即调配人手,乔装商队,一路北行。
这一路艰难险阻,可最终,他们成功护送襁褓中的婴儿达漠北,交到谢逸之手中。
萧凌川从漠北回来之后,就带着谢逸之的嘱托,进宫应聘,因为他处事圆滑,又能说会道。
杜太后也很是喜欢,经过谢齐玉和谢逸之暗中的操作,萧凌川就成了一个,没有净身的太监总管。
这太监总管的位置,一坐就是5年。
五年来,他游走于宫廷权斗之间,既是杜太后手中的得力内侍,亦是谢齐玉最信任的暗桩。
幽深的皇族祠庙内,焚香袅袅,烟气氤氲。
祠庙内,谢齐玉把香点燃,给每人都发了三根。
谢知宸懵懵懂懂的接了过来,跟着谢逸之的动作郑重的跪拜。
他知道这拜的是他的娘亲,可是他的娘亲的牌位为何会这么多。
逸王府祠堂有,这皇宫祠庙里也有,而且皇伯伯都要跟着拜,她娘这是当的多大官儿啊。
他一边拜,一边在心里默念,“生我的娘亲,我现在也有一个娘亲,她对我很好。
她说,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您已经变成了天使。
是您放心不下我,才派她来爱我的,对不对啊?
您在天上能看到我们的对吗,生我的娘亲?”
寒风穿堂而过,供桌上的牌位微微晃了晃,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呢喃。
众人陆续起身,将手中的香一一插入香炉,随即蹲下身,默默焚烧着金元宝。
纸灰飞扬,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一点点消散的过往。
谢齐玉望着那块牌位,目光微颤,声音低哑而温柔:
“芷瑶,元宵到了。”
“银子收到了吗?记得买些你最爱吃的花生汤圆。”
“也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我最喜欢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一滴泪悄然滑落,落入烧得正旺的炭盆,瞬间蒸发成无形的雾气。
芷瑶啊,谢知宸望了望那牌位,原来他的娘亲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可是皇伯伯为何要哭呢,他爹爹都还没哭啊!
萧凌川早已泪流满面,他吸了吸鼻子,忙别过脸去。
谢逸之眼眶红红,声音微微发颤,“皇嫂。”
在他的印象中,皇嫂一直如同长姐般温柔而坚定。
他年少莽撞时,她会耐心教诲,细细规劝,让他学会收敛锋芒;
他习武受伤时,她总是第一个发现,立刻吩咐侍从取来金疮药,轻声安慰他,让他别逞强;
每逢年节,她都会亲自下厨,去御膳房准备一桌丰盛的佳肴,然后笑着唤他这个顽皮捣蛋的半大小子一起入座。
让他在冰冷的皇宫中,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与家的味道。
谢逸之强忍着泪,挤出一抹笑,“皇嫂,知宸长高了,长大了,会读书识字,马儿骑得也非常不错,前两日洛洛还夸他呢!”
皇嫂,皇嫂?
皇嫂!
谢知宸听得谢知宸这一番话,他看了看自己父亲又猛然抬头看着牌位,怪不得逸王府母亲的牌位上没有刻字。
他,他,原来不是父亲的儿子。
他是皇伯伯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