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在战场上锤炼过的顾博远和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心也不由得咯噔惊一下,早就听闻天策大将军暴虐狠厉,嗜血成性,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那般狠辣无比。
谢逸之扫了一眼怯怯的姜洛洛,那身子脆弱如风中摇摆的薄纸,一触即碎,这么寒凉的夜晚,脚上竟然没穿鞋,戏一定要演得这么逼真吗?
他眉头微蹙,豁然从太师椅上起身,三两步走到姜洛洛近前,玄色衣摆一甩,挡住血腥的场面,他冷声开口吩咐,“送姜小姐,回屋休息。”
顾博远抬脚欲要走过去,姚诗雨冰凉的手,扯了扯顾博远的衣摆,顾博远看到姚诗雨眼底的不安和恐惧,他硬生生止了步。
叮当忙过来扶起姜洛洛,姜洛洛摇摇欲坠的身体,朝着谢逸之福了福,“多谢王爷,为我爹娘主持公道。”
谢逸之眉眼冷峻,声音凌厉,“姜大将军一生为国尽忠,却被奸细所害,本王奉皇上之命彻查此事,姜小姐无需客气。”
这话看似是在对姜洛洛说,实则也是向众人的宣示。
前来救火的士兵,校尉,几名军医,剩下的那名副将,人人平时都得姜乘风和端木灵的照拂,此刻听到,二人死因另有隐情,大家内心都不是滋味。
刘大勇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他以前是一名乞丐,是姜乘风风收留了他,把他送入军营,经过一点一点磨练,刘大勇在战场上也屡立战功,被提拔为副将,可以说没有姜乘风就没有他的今天,没想到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
大家都唏嘘不已,纷纷摇头叹息。
姜洛洛被叮当扶着往后走了几步,她感觉腿脚酸软得厉害,真的想好好歇一歇,严刑拷打招供这种事,谢逸之比较擅长,教给他是不错的选择。
举目望去,四周一片焦黑,只剩下些断壁残垣,根本没有任何屋子,谢逸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声线清冷再度开口,“墨阳,带姜小姐去马车上休息。”
墨阳领命带着姜洛洛和叮当往外走,众人眼神齐刷刷看向姜洛洛,随即又看向谢逸之,狠辣果决的逸王殿下,这是在关心人?
他竟然会关心人?
不过这姜洛洛实在是惨,前些日子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将军府小姐,一夜之间死了爹,又死了娘,而且爹娘都尸骨无存,化为灰烬。
那寒风袭来就能吹倒在地的身体,谁看了都心疼。
月光如水,清冷的笼罩着四野。
顾博远看着姜洛洛萧索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他本不想让姜洛洛去谢逸之的马车上,他未过门的夫人去别的男人马车上算怎么回事。
可眼下除了那张太师椅,已经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
门口一辆漆面光洁如镜的乌木马车停放在此,叮当扶着姜洛洛上了马车。
“墨风,一根一根削,削到说实话为止。”谢逸之语调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众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敢低下头用眼神交流,庭院寂静,只剩下刘大勇的哀嚎和叫骂声。
要是换做姜洛洛审讯自己,那刘大勇还有活的盼头,可如今落在谢逸之手里,刘大勇只一心求死。
他依旧嘴硬道,“没人指使,是我自己擅作主张,给姜乘风夫妇下毒,是我自己想坐大将军的位置。”
“墨风,换个直接的。”谢逸之步伐从容,仿佛把所有风霜都踩在脚下一般,衣袍无声拂过青石地面,一步一步走回到太师椅前坐下。
墨风得了吩咐,收了长剑,从衣兜中,掏出一包盐来,他撕开一个细小的口子,盐粒纷纷洒洒洒在刘大勇的话伤口上。
“啊~”,刘大勇歇斯底里的痛哭哀嚎,他衣服上浸满了血,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为何火烧灵堂?”谢逸之清冷出声。
“因为我给大将军夫妇下了毒药,害怕被人看出端倪。”刘大勇抖着嘴唇,哆哆嗦嗦道。
几名军医听了瞬时跪下,“王爷饶命,请王爷明察,我们诊断再三,发现大将军和夫人并不是中毒。”
几个军医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是中毒,他们又没查出,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他们害怕谢逸之一个不高兴,就要砍他们的脑袋。
顾博远感受到,他旁边,姚诗雨整个人在微微颤抖,他忙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姚诗雨身上。
姚诗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了望顾博远,这一刻她暗暗窃喜,顾博远心里是有他的。
夜色被一点点推开,淡淡的晨曦洒在焦黑的庭院中。
谢逸之并不指望在刘大勇这里审出什么,今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开口嘱咐,“墨风,带回地牢。”
墨风甩了甩手上的盐巴粒,回道,“是,王爷。”
“顾少将军,把大将军夫妇的骨灰装出来。”谢逸之如利刃般锋利的话语,灌入顾博远的耳膜。
顾博远慌忙上前拱手道,“王爷,这恐怕不合适。”
“不合适?少将军不是姜大小姐的未婚夫吗?”
谢逸之挑了挑眉,声音冷冽如冰雪击石,“你不合适,难道本王才合适?”
顾博远吓得心尖一颤,结结巴巴道,“王爷,末将不敢。”
他是姜乘风的徒弟,又是姜洛洛的未婚夫,如今姜洛洛身体抱恙,在场的人中,他恐怕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逸之又摆了摆手,示意让几名匍匐在地的军医起来,“大将军中毒一事,显然是刘大勇在说谎,本王知你们医术有限,不追究你们医治责任,往后在飞羽军中,各位要尽忠职守。”
几名军医听到这话如临大赦,慌忙磕头道谢,“多谢王爷明察,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守护云川。”
其中另一名副将,上前一步,诚恳道,“王爷,大将军对我有提携之恩,我愿意去火场中,替他收拾残骸。”
谢逸之抬眸看了此人一眼,杨忠,10岁起就跟着姜乘风了,是飞羽军中的老人。
他声音缓和许多,“姜小姐身体抱恙,杨副将,大将军的后事,劳你费心。”
杨忠诚惶诚恐道,“王爷折煞我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将军就如父兄一般,如今他和夫人故去,我应当替他守好飞羽军。”
一旁的姚诗雨听到此,心里咯噔一下,谢逸之好有手段,一压一捧,这么快就在这些人心中立了威。
拿着刘大勇杀鸡儆猴,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可又轻轻松松放过军医,言语之间对于杨忠又委以重任,这完全是绕过了顾博远,直接取得了飞羽军核心人物的信任,他根本不是来查找奸细,而是来接管飞羽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