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与云州，两地相隔何其遥远！
这中间横亘着无尽的山川大河，险恶绝地，更有诸多大小势力盘踞。
这广袤的距离，对于修士而言，同样是一道巨大的天堑。
除非是修为达到了分神境、能够进行长距离空间跳跃的大能修士，才有可能凭借自身之力，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跨越这千山万水。
以姜陌如今化神境的修为，若是傻乎乎地御器飞行，只怕飞上数年也未必能抵达目的地，途中更是变数无穷。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选择这种最笨的方法。
他的目标，是先抵达位于云州西南地域的一处大型港口，流云港。
那里是云州与周边数个州域的重要交通枢纽，有往来各地的商船、飞舟。
随着姜陌心念一动，三人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带着不同于云州西南的、略显稀薄却更加纯净的灵气味道。
微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不认识的枯黄叶片。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近处则是略显荒凉的旷野，植被与离州常见的种类有所不同，透着一股蛮荒与古老的气息。
“这里就是云州边缘地界了么...”楚惜月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着外界的光线，心中五味杂陈。
芥子空间内的惨败和羞辱还未完全散去，但环境的骤变也让她不得不暂时压下情绪，面对现实。
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苏九鸢。
阳光下的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衣，身形纤细，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孤高气质，却在开阔的天地间显得更加遗世独立。
她微微仰着头，感受着云州的空气，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楚惜月深吸一口气，将芥子空间里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彻底收敛。
她知道，对苏九鸢这种人，装可怜是没用的，反而可能引来更深的鄙夷。
想要缓和关系，必须拿出点诚意，还得找对方法。
她往前走了半步，落后姜陌半个身位，与苏九鸢几乎并肩，但姿态上明显放低了些许。
“师姐，”楚惜月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云州边缘，这里灵气虽然感觉不如腹地浓郁，但似乎更加...纯粹活跃？这就是云州的特点吗？”
她没有再提刚才的比试，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当前的环境和修行。
苏九鸢侧过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阳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线条，眸子依旧清冷，但没有了之前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寒。
“离州地广人稀，灵脉分布与云州不同。此地靠近两州边界，灵气自然稀薄，但胜在未经太多人为扰动，保留了几分先天纯净。”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真正的离州核心地带，灵气之盛，远超云州。”
这番话虽然依旧冷淡，但至少回答了问题，没有直接无视。
楚惜月心中微动，感觉到了苏九鸢态度的细微变化。
她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和钦佩：
“原来如此！多谢师姐解惑。惜月以往只在典籍中看过关于离州的描述，今日亲身感受，才知其中奥妙。看来，不同地域的天地法则和灵气特性，对修行确实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她顿了顿，又好奇道：“师姐对离州似乎十分了解。之前师姐信手凝聚的火土长枪，那种对力量法则的运用方式...惜月从未在云州见过，那是否是出自离州的传承，还是师姐自身对大道理解的体现？”
苏九鸢眸光微闪，看了楚惜月一眼。
这楚妖女确实聪明，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并且懂得如何提问。
“道法自然，万变不离其宗。”她依旧言简意赅，“形式是表，理解是里。你若能勘破本质，身在何处，皆可运用。”
这话有些玄奥，但楚惜月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苏九鸢是在说，那并非地域性的法门，而是她自身境界的体现。
楚惜月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之色：“师姐一席话，令惜月茅塞顿开！‘形式是表，理解是里’...是惜月着相了。多谢师姐指点！”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更低，也更加诚恳：“先前是惜月目光短浅，多有得罪，还望师姐海涵。日后同行，若有需要惜月效劳之处，师姐但请吩咐，惜月定当尽力而为，绝不敢再有半分不敬之心。”
这一次，她的态度更加明确，近乎是表明了臣服和效劳的意愿。
苏九鸢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阳光下，楚惜月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认真和谦逊，昔日的骄傲被彻底洗刷干净。
“嗯。”苏九鸢终于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彻底揭过了之前的不快。
她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楚惜月既然已经伏低做小，姿态也算诚恳，她也懒得再揪着不放。
正如姜陌所言，前路漫漫，没必要一直内耗。
得到这声“嗯”，楚惜月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最难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她脸上立刻绽放出轻松明媚的笑容，如同乌云散尽后的阳光，真诚而灿烂：“谢谢师姐！”
一旁的姜陌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
楚惜月能屈能伸，苏九鸢大度不计较，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他适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交流：“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找到前往流云港的路线。离州不比云州，人生地不熟，行事务必谨慎。”
他看向两人：“惜月，你心思细腻，注意观察周围环境，留意是否有修士活动的踪迹或商道。九鸢，你灵觉敏锐，警戒四周，提防可能的危险。”
“是，师尊！”
楚惜月立刻收敛笑容，恭声应道，眼神灵动地开始仔细打量四周的地形和植被痕迹。
苏九鸢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方，神识悄然散开，覆盖了周围数里范围。
阳光下，虽然彼此间的关系依然微妙，但芥子空间内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已然消散了大半。
楚惜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姜陌身侧，偶尔会主动向苏九鸢请教一些关于云州风土人情或修行上的小问题，态度恭谨，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而苏九鸢虽依旧话少，却也不再完全无视，偶尔会简洁地回答一两句。
微妙的平衡，在云州苍茫的阳光下，悄然建立。
前路漫漫，流云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