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师娘将师姐敛入墓中时,便将千恒一同埋下。
泪水砸在廿无尘脸上,李莲花抚向她的脸,俊朗的面庞上泪痕交错,他悲喜交加,最后只含泪轻唤:“师姐,原来,一直都是你。”
“这十年,一定很难熬吧。”
他的手覆上廿无尘腕间,那里有红色发带系上,他轻轻取下,摩挲那些伤疤。
午后,廿无尘才悠悠转醒:“哎哟,疼死我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碰了水,发烧应该是免不了了。”
方多病满眼担忧,上下打量她,将她扶起倚靠在床头。
廿无尘拧起眉,抬眸望去,李莲花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骤然想起自己伤势很重,探过气海,体内的扬州慢纯粹深厚:“李莲花!我是不是说过你不能随便用内力,你过来!”
廿无尘怒目圆睁,言语愤愤,方多病识相让道,李莲花则是几步上前,半垂眼眸朝她伸手。
费力抬手探完,廿无尘泪如雨下,她只松开手,阖上眸淡然道:“方小宝,你先出去。”
方多病视线在二人之间徘徊,最后也只能出去带上门。
“为什么要用内力?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乱用?”
廿无尘抬起积满泪水的眸子,垂在身侧的手打颤。
“你心脉受损严重,若不及时治疗,你会死。”
“那你呢?你也会死啊李莲花。”
“你知不知道此次之后,很难再寻到解药?”
“你要我看着你死去吗李莲花?”
廿无尘绝望地掩面而泣,李莲花侧坐于榻边,他眼含眷恋,喃喃细语:“你腰间。”廿无尘猛地抬头,又即刻垂下。
霎时间,李莲花总算确认自己心中所想:“是千恒剑。”
廿无尘紧抓被褥,低声辩解:“这是你师姐给我的,她算我的半个师父,我很敬佩她。”
李莲花对此置若罔闻,他只自顾自柔声呢喃:“东海大战的第一年,我压制碧茶频频受阻,即便压下,也疼痛难忍。”
他直视廿无尘的眸,手伸向她的腕间,力道轻柔的像是怕稍稍用力便会弄疼她:“直至第二年,毒发时我总会莫名晕厥,醒来后不仅毒被压下,浑身更是舒畅轻盈。”
“是你做的。”
廿无尘紧抿唇瓣,李莲花没有问她,只是将自己的认定的事实告知她:“而第二年,厉家满门屠尽,唯留下厉思微一人。”
言此,他眼角泛红,沾上泪水的睫翼轻颤:“这些咬痕,都是我做的。”
“这些年,我总会遇上不同的人,他们的伤不论轻重,每次都能爽快给出五两银钱。”
“你总说李相夷这十年过得不易,可你呢?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十年,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着他,虽然他并不知晓她是如何做到,可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他知道她一直都在,那样就够了。
所有委屈仿佛寻见宣泄口,一骨碌涌出:“对不起。”
泪水将被褥打湿一片,李莲花见她总算承认,轻轻拥住她:“师姐。”
“是单孤刀说了什么,你才没有告诉我们你还在?”
廿无尘头置在李莲花肩上,只点头附和。
“能否告诉我是为何?”
她又拼命摇头,低声呜咽。
李莲花轻拍她的后背,怕触及伤心事打击她,最后也只是柔声安抚她歇息,独自回到莲花楼。
只是,楼内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廿无尘高烧三日,浑身酸痛不止,再醒来,她已经回到天机山庄,身旁只有颜儿守着。
颜儿见她醒来,言语惊喜:“小姐您醒了?我现在去禀告夫人。”
“等等。”
廿无尘声音沙哑,起身问道:“方小宝呢?李莲花呢?”
颜儿对此闭口不提,她尬笑转移话题:“堂主一直忧心您的伤势,知晓您醒了定然高兴。”
廿无尘敛下眼睑,故作镇静颔首:“好,你现在去告诉阿娘吧。”
“那,小姐您得顾惜自己的身子,现在还不能下床。”
“嗯。”
叮嘱完,颜儿这才敢离开。
“系统,李莲花怎么了?”
“角丽谯离开后,碰上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的云彼丘,接下来的事,你应该知道。”
握拳的掌紧了又松,眸中杀意四起:“所以,剧情又提前了。”
“嗯,剧情发展不受控制,你好自为之吧。”
“不受控制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牵扯剧情会激发天雷?为什么又没了?”
你究竟还隐瞒了些什么?
系统又开始装死,廿无尘面色凝重,心中强迫自己冷静下去。
何晓惠姗姗赶来,她端详廿无尘,叫来大夫给她看诊:“小雨,你受了重伤就得好好休养,李先生那里你不必担忧,他只不过临时有事离开,方小宝已经去寻他了。”
“好,阿娘,您现在应该很忙吧?您先去忙,我会好好静养的。”
她并未拆穿何晓惠的谎话,只是安静躺下,由着大夫为她配药。
何晓惠满腹担忧,由于确有事务要忙,她也只能再叮嘱两句转身离开。
“气色与前两日相比尚佳,不过这两日还是莫要提重物。”
瞥她一眼后,那老头又补充:“不得用内力。”
“好,多谢大夫。”
直至喝完药,廿无尘将身旁的人叫出去:“我想睡一会,颜儿你出去忙吧。”
“是,小姐。”
阖上门一刹,廿无尘坐起身开始用灵力疗伤,确认无碍后,她拂袖穿戴衣裳。
顷刻间,她脑中一闪,意识锁定李莲花的位置,来到的却只是金鸳盟门外。
“为什么在门外?李莲花明明是被关起来了,应该在天牢才对。”
心中一抹恐慌袭来,廿无尘由刚开始的漫步到后面大步跑起。
找寻了半刻钟,总算来到天牢,她气息紊乱,直喘粗气,天牢中暗无天日,唯有火炬光芒闪烁,黑暗中仿佛有猛兽潜伏,待她低头喘息时,便会趁机咬上她的脖颈。
手上的铃铛不知何时被摘下。
未知的恐惧将她逐渐吞没,廿无尘即便精疲力尽也不敢多做停留,她路过一个又一个牢房,里面只有黑暗、血腥、和无尽的死寂。
就如同地下室的那五日,在密闭之下慢慢腐烂发臭,最后与夜色齐平,销声匿迹。
“李莲花,你在哪啊?”
“你别吓我。”
廿无尘口中言语仅己可闻,每踏一步足底仿若利刃贯穿,步步凌迟。
又半刻钟过去,廿无尘只觉度过了一个世纪,她总算听见声响,大步飞奔而去。
一抹猩红映入眼帘,李莲花心口处险些刺穿,伤口触目惊心,角丽谯闻声望来,有些诧异:“你如何能来到此处?”
诧异过后,剩下的便是惊喜:“也好,省得我忙活一趟再去找你。”
看见廿无尘的瞬间,刚才还应对万变而不惊的李莲花面染恐慌,身上的铁索哐当作响,他忧声喊道:“快走!快走!”
廿无尘视若无睹,目光直盯他那处伤口,泪眼婆娑,不过片刻,手中突出其来一柄软剑:“你不该伤他。”
剑光与火光交错,手上的鲜血隐匿剑尖锋芒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