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廿无尘接下手帕,擦去面上的泪痕,抿唇问道:“他说的,都不对?”
“自然是不对的,方姑娘可信在下?”李莲花起身后又伸出手:“若是相信,此刻也该去百川院了。”
廿无尘缓缓伸手过去,小心翼翼靠近,却在搭上的前一刻,仰视李莲花的双眸,目光闪动。
如今,是我成了流云,还是你沉了西山?
哪知下一刻,李莲花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将她拽起来,松开后柔声笑道:“方姑娘,很坚强。”
廿无尘捏紧手帕,又重新拾回笑容,心中暗自庆幸:他是李莲花,只是李莲花。
万幸,他以后只会是李莲花。
目击全程的方多病险些咬碎后槽牙:李莲花,谁让你牵我阿姐手的?当我是死的吗?要不是现在阿姐需要你安慰一下,我非得剁了你的手。
ヾ( ?`?′?)??
百川院房内。
“这是我师父,李相夷的画像。”方多病满脸骄傲指向对面的画像,捋开脸庞的发丝,他摸了摸腰间:“给我颗糖。”
廿无尘白他一眼,将荷包里所有糖都塞给了李莲花:“干嘛?不给。”
给画像它能吃么?还要和画像本人抢糖?
“全给他?一颗都不给我?”方多病暴跳如雷,眼睛都快瞪下来,廿无尘只好再拿出一荷包糖果,抓一把给他。
李莲花看着满手的糖果不禁失笑,廿无尘眯眼挑眉,低声道:“他要给你的,不是我。”
“你们嘀咕什么呢?”方多病警惕凑上前来,生怕廿无尘和李莲花单独相处。
方多病:我的眼睛就是尺
“啊,方姑娘在和我夸你来着。”李莲花将糖装入自己的荷包,信口胡诌。
此话一出,方多病得意非常,又开始炫耀:“我孝顺我知道。”
“这画像,自百川院建立以来便挂在此处,如今已是十年之久,所有人都在惦念他,盼着他衣锦而归。”
说到这,他语气掺杂些许伤感:“他是人人都想挑战的目标,许多人敬他,惧他,艳羡他,可是却没一个人去了解他的喜恶为何,也没人问他,站在那高处孤单与否,累不累,痛不痛。”
听到此处,李莲花眼眶温热,侧头眺望一旁,廿无尘则拳头邦邦硬。
笨方小宝,莫名引起伤感是吧?
“少年人总盼着执一剑除尽天下奸恶,可他们不知道,无论是鸿鹄,还是燕雀,自始至终,都不过是肉体凡胎。”
“做人,既可同光耀眼,亦可如月皎洁,所以呢,不论始终,不怨过去,也莫要因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伤感。”廿无尘歪头打量李莲花,见他心情稍好些,这才打趣起方多病来:
“反正你的武功不错,也无需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过嘛,以后要是谁话多了,你不痛快了。”她右手握拳抬起,亮到他面前:“就干死他。”
一句话,方才的伤感荡然无存。
霎时间,她爽朗的笑声传出,也感染了边上的二人。
李莲花垂头轻笑出声,谁知下一刻也没幸免于难:“不过,李神医还是小心些,以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处境应该挺危险的。”
廿无尘憋着笑瞥他一眼,李莲花看过来时,终于忍不住咧开嘴大笑,方多病也开始肆无忌惮嘲笑他:“你别说,我也这么觉着,所以你还是多积点口德吧,不然就你这身子骨,到时还不知逃命时能不能跑过。”
无语如李莲花,说话就说话,干嘛人身攻击?
“那还是不劳方少侠忧心了,我呢,虽不善武,却也知何人不该惹,何人不该信,应该也不会出现落荒而逃之景。”李莲花唇畔漾着笑,不紧不慢道。
受到狠狠内涵的方多病刚要发飙,外头锣鼓叫唤不停。
“赏剑大会快开始了,先出去吧。”廿无尘从他身后冲上来,阻挡道。
方多病几乎咬碎后槽牙,才吐出字来:“行,厉小雨,真有你的!”说完他大步流星离开,廿无尘咬紧大拇指心虚又狡黠。
她看向李莲花,对着门口抬了下巴:走吧。
只听站台上一人道:“此次百川院赏剑大会夺得花球者,可亲试少师剑。”
周围旋即便是议论声:
“亲试少师?”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方多病耳朵竖了起来,激动不已:“可以亲试少师剑,那必须得是我呀!”
廿无尘扶额苦笑:“行,您开心就好。”
高台处盖下的红布被掀开,一柄长剑突出其来,以及上面紧系的红绸。
为啥红绸会在?没人拿么?
站台的乔婉娩娓娓道:“少师剑历经十年之久,总算回到了百川院,万望我武林中人,也能握紧自己手上的长剑,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不负那颗赤诚之心,也不负相夷他心之所愿。”
说到这,一旁的肖紫衿拥住她的肩安慰。
玛德,老娘这么多年一直在,这个玩意怎么还是钻了牛角尖?
看来得找个机会使点非常手段。
“你们看见了吗?当初李相夷为博乔美人一笑,那一舞红绸剑可是引得万人空巷,那场景,可是你们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存在。”毒唯方多病此时开了口,活像是他自己所经所行。
廿无尘眸中暗下来,自嘲一笑,世人只知一舞红绸剑,不知一念无尘剑。
只知乔婉娩,不识廿无尘。
也是了,他们本就是世俗艳羡的神仙眷侣,我又算什么东西。
从始至终也不过是个外来者,一个骗子罢了。
“也不过是一时的年少心性,当真是招摇。”李莲花勾唇讥笑,望向乔婉娩的眼神复杂。
“确实招摇得很。”笛飞声也忍不住吐槽,他双手抱胸,又凑到李莲花跟前:“拿柄假剑就恨不得昭告天下,百川院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也许另有隐情也未可知。”李莲花小声道。
听见二人的评价极为不爽的方多病扬起下巴:“你们就酸吧。”
刚说完,他无意瞥见廿无尘正远眺那处的少师剑一言不发,于是顶她的手臂,疑惑问:“你怎么了?”
廿无尘回过神来侧视他:“在想事情,别烦。”她左眼含泪,又收回目光。
右手边的方多病没有看出她哪不对劲,听见要开始抢花球,不满嘟囔两句,轻功飞了上去。
廿无尘假意挠眉毛,实际擦去眼眶的泪水,注意到笛飞声的动作,她上前伸手一挽,李莲花由着惯性,从她右边挽到了左边。
懵圈片刻的李莲花抿唇道谢:“多谢方姑娘。”
廿无尘颔首后望向笛飞声:“就算他现在上去了也没用,那些伪君子各个义正言辞,实际是最不希望他回去的。”
笛飞声了然,轻抬眼讥讽道:“自称正道人士,实际也不过如此。”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自然也不分黑白善恶,江湖之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规则,都是由胜利者撰写。”廿无尘无所谓的摊手,望向已经取下花球的方多病,哑然失笑。
这次也算是给这小子圆个愿。
而笛飞声也难得给她几分好脸色,他右手弹出石子,击碎了假少师,站台的人也一拥而上。
廿无尘从袖口拿出面具,扔给李莲花:“人本就无利不往,不需要太介意他们的想法,不方便露面就带着这个好了。”语落,她急忙小跑而去。
“好。”廿无尘已经走远,并未听见此话,也并未看见他眸中的感激。
“少师断了。”
“他毁了少师剑。”
四周议论不断,石水语气焦急,忙声问道:“方多病,你这是怎么回事?”
方多病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打量已经断掉的少师剑,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为何,方才我只不过把它拔了出来,它就断了。”
后又求助似的望向廿无尘,廿无尘拿过剑,随口道:“既然那么容易断,那肯定不是真的少师咯。”
“莫要信口雌黄,这少师可是我与婉娩寻了许久才寻到的,怎会有假。”肖紫衿略显气恼,他走上前来想从廿无尘手里拿回,廿无尘收手躲开,翻了个白眼给他后,望向乔婉娩:“乔姑娘可以看看是真是假。”
被当众驳了面子,肖紫衿脸色难看,乔婉娩接过,端详一二:“这确实并非少师剑,剑被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