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无尘转过头看向他,便见他一副呆愣的样子。
李莲花直视面前的女子,不自觉顿住:为何她的气息如此熟悉?可我分明是第一次见她。
“哪来的黄毛丫头,敢挡我风火堂做事。”
手持双锤的为首者怒声呵斥。
“这又是哪来的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方多病一句话打断了李莲花的思虑,他忙退至一旁温声道:“多谢姑娘。”
廿无尘点点头望向那为首者:“不知这位先生所犯何错,劳得几位大动干戈。”
“关你屁事,闪一边去。”
那男子刚说完,方多病冷脸轻功踏上前去,剑柄直击他的腹部,而他虽用双锤挡住仍是因内力不足后退几步。
不给他机会喘息,方多病击倒几个想靠近的人再横踢一脚,那人直接跪倒在廿无尘面前。
见此场景,廿无尘嘶了一声,睨了眼他后侧头偷笑,没想到瞥见李莲花幸灾乐祸望向她身前的人。
更憋不住笑了。
“吃了什么东西?嘴怎么那么臭。”
方多病抱剑走上前来,不屑的俯瞰领头者。
其他人见打不过方多病赶忙拉起那人往后退,口中念叨着:
“误会误会,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对二位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语落,他们讨好笑道而后站作一团。
“算你们识相。”
方多病又招呼出店小二:“小二,怎么回事?”
小二从柜台走出道:“客官,这几位爷停了口棺材在外头,非逼着这位郎中救活里面的死人。”
“这位郎中呢说他出手救人需要他家狗叼出上上签,不想这两日叼的都是下下签。”
“不过人家郎中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救活一个死人呢?”
“这么说来你们是在强人所难,欺负一个……”
他看向李莲花时,李莲花虚握拳假咳又拍了拍胸口,于是他打量一二道:
“一个不会武功的郎中,风火堂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摩挲着腰间的刑牌,眼中闪过不悦。
领头人也注意到了,旋即换了一副面孔:“在下不知阁下竟是百川院的刑探,只是我们此次确实是有要事需要这位郎中帮忙。”
“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原来有求于人需要动手和骂人啊?我算是长见识了。”
廿无尘从方多病背后歪头冒出来,讥笑开口。
一旁的李莲花双手抱胸,得瑟挑眉看戏。
“姑娘言重了,这不是事出紧急,稍微有些言行过激。”
而后他对着李莲花抱拳作揖,淡然道:“方才多有得罪。”
话虽如此,却没有半点歉意。
李莲花见情形刚好,连忙添油加醋装作受惊的样子:“小兄弟你来的正好,你是刑探对吧?”
他走上前,指着风火堂一干人等:“他们杀了人,还让我去把他救起来,想以此来掩盖他们的恶行,你快点把他们抓起来。”
方多病瞬间睁大眼睛,质问道:“杀了谁?若是不从实招来,我现在就押你们去百川院。”
领头者有些慌乱,尴尬笑道:“我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只是外头这人他盗走我堂中之物,不该此刻死啊。”
“你说几刻死就几刻死,阎王殿是你家开的?”
李莲花怒指他,恼怒道。
风火堂一干人等立即抛出眼刀。
李莲花见此,不可置信的又瞪了回去,假咳道:“唉,小兄弟你看看,还瞪我呢。”
而后偏头低声说:“有这么个不分是非的老大,难怪江湖的风评那么差。”
“你……”
“好了别吵了,现在带我去看看。”
二人吵得方多病脑袋疼,他厉声制止后让他带路。
廿无尘摸着空肚子,又瞟了眼李莲花,微微勾唇: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不过无了和尚说容貌会变,哪变了?
是因为我总在他身边的原因吗?
看不出来哪变了,不过嘴倒是比之前还要会说了。
碎嘴狐狸。
“这是,神偷妙手空空?”
方多病探了他鼻息,撩起他的衣服,身上赫然是一块巨大的淤青,后又摸了摸他脉象:“口鼻冰冷,气息全无,你看看。”
他看向廿无尘道。
廿无尘瞄了眼偷笑的李莲花,走上前瞟了眼就立刻退回来,她磨搓着手臂,一脸恐惧:“应该死了吧。”
方多病瞧她这胆小成这样,也只是无奈叹了口气,盖上了棺材。
“少侠,这家伙曾是少林俗家弟子,练过金钟罩,断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领头者为难道。
“即便他没死,那也与这位……”
方多病望向李莲花,李莲花微笑道:“哦,在下李莲花。”
“与这位李大夫无关,再说了,你出手便要了这贼人一条性命。”
“说起来他才是吃亏的那个,这案子,要我看就这么算了。”
领头者不乐意道:“那也得先拿回我堂中的物什才能算。”
“这具尸体我留下了,到时交由百川院定夺,你堂中的物什与这位李大夫无关,李大夫,你可以走了。”
方多病大手一挥,心大且天真。
廿无尘咬着手指,拼命抑制住不让自己笑出来,总算是体会到了三人组的乐趣。
“你怎能如此草草了事,他如今不仅仅是唯一的线索,还起死回生了铁甲门施文绝还有铁萧大侠,若是……”
“若是有事,我和他姓。”
方多病没时间和他掰扯,索性直接打断他的所有念想。
李莲花则是嫌弃的比出大拇指。
而风火堂一等人也只能假意作罢。
廿无尘不禁捏起眉心骨,拍他的肩膀苦笑:“不愧是你。”
方多病勾唇一笑,真诚望向李莲花:“他们绝不会就此作罢,今夜同我宿下吧。”
“这,这不太好吧?而且我这盘缠。”
他抚向腰间的荷包,暗示道。
“放心,我包了。”
李莲花抱拳千谢万谢,廿无尘走回客栈又多点了一个菜,招呼李莲花一起。
饭后,廿无尘散步回来看看自家傻少爷被骗到哪一步了,开门时他正端着空茶杯。
“回来了?刚好有事,一起叙叙吧。”
方多病下巴抬向空椅,廿无尘坐下后偷瞄眼加了料的茶水。
这边的李莲花前脚还在苦恼该如何完美避开廿无尘,不想她后脚就送上门来。
于是他端起空杯倒上茶,而后礼貌微笑推给廿无尘。
廿无尘嘴角抽搐:好家伙,一骗就想骗俩,真够狠心的,我又没做什么。
内心腹诽李莲花,面上不显。
她端起茶杯一只手用衣袖挡住,悄悄往另一只衣袖里倒茶。
小样,跟我斗。
而李莲花瞥见她的空杯,满意的笑笑不说话。
“李大夫,不知你是做了什么,才让风火堂的人都以为你会起死回生这么个子虚乌有的事情呢?”
“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是生者非生,死者未死罢了。”
“这又是何意?”
此时,方多病忽感头晕目眩,头似有千斤重,他才明白是李莲花下了药。
而廿无尘眼疾手快,定住李莲花的两处穴位,站起身手指点了点方多病摇摇欲坠的头,恨铁不成钢: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江湖险恶,还是没记住反被骗了,唉,这次就算是教训,下不为例。”
“阿姐。”
他说完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此刻,空气静谧良久,廿无尘与李莲花对视,终是没忍住捧腹大笑道:
“李莲花,够狠啊,一下要药倒两个。”
李莲花虽不知她为何发笑,眸中却难得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
由于动不了,他口齿不清道:“方姑娘,这是误会,你听我说。”
廿无尘知道他又准备忽悠人,于是坐在他边上单手撑脑袋打趣道:
“可是我家方小宝确实是你药倒了,这你没话说吧?”
“此事却是在下思虑不周,只是我之所以同那妙手空空合作,也是被迫而为之。”
“因十年前家师不幸离世,而他的菜谱不知何故落入那风火堂手中,这才想了个法子拿回那菜谱。”
“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我离去,日后我也定当不会再行此事。”
真假掺半的话语,加之他通红的眼眶一时间竟惹得廿无尘也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有些哽咽道:“嗯,切莫有下次了。”
下一瞬,她解开李莲花的穴位,垂首不敢看他。
而李莲花也没想到他半真半假的骗人给人骗哭了。
他早在几年前得知方家多了一位小姐,原是厉家的,只是不知为何被灭门。
他此刻想不到其他方式离开,只得以她的过往所经之事惹她同情方能脱身,李莲花心中有愧,便安慰道:
“虽不知姑娘是因何落泪,但故人已去,留下的人还是要带着他们的希冀好好活下去。”
廿无尘红着眼昂首望他,对视一刻,李莲花莫名心脏有些抽痛,以为是碧茶发作了,见她颔首,才火速离开。
“李莲花。”
她口中细细念着这三个字。
他的变化很大。
也许,从现在开始,得重新认识一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