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髓丹的妙力,方平已深深纳入血肉当中。
他阖目静坐,感受那股温润暖流于经脉间游走。
缓缓舒展四肢之时,只觉筋骨深处似有丝丝金芒流窜。
较之往昔,多了几分雄浑之感。
“果然是宝丹无疑。”
方平心下微动,暗自思量。
“如今既已尽数吸收,正可趁机尝试《天妖锻体诀》所载的千面妖容。”
思及此,他盘膝稳坐,双手忽而结印,丝缕灵力依循玉简所示的经脉运转。
霎时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触感自体内升起。
仿佛肌肤之下有无数蚁虫游走,酥痒与针刺般的痛楚交织不休。
方平紧咬牙关,默默忍耐这般折磨,继续导引灵力汇向面部。
只觉血肉好似瞬间柔软成泥,可随心捏塑。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他缓缓睁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铜镜。
镜中之人已非昔日面貌,而是一副鹤发童颜、苍眉及颧的老者形象,俨然便是那日被他所斩的黄风仙师。
瘦削高颧、神色阴沉,配上那双淡金色的竖瞳,更添几分妖异之感。
“当真神乎其技。”
方平左右观瞧,暗自点头,心道:“便是熟人见了,怕也难以认出。”
他信手舒展筋骨,察觉身体一切如常,并无丝毫不适。
继而从储物袋中翻出一袭灰色道袍,再戴上一顶藏青道冠,顿时整个人气息大变,活脱脱成了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长。
“正好趁此机会,去那散修交易之所走上一遭。”
方平收起铜镜,信步走出客栈。
楼下店小二见他这副陌生面孔,一时疑惑不已,显然不曾知晓何时有这么一位老道士投宿。
南华坊市的东面正有一块地界,专门留与散修贩售或换取珍奇之物。
那儿没有华丽铺面,只有简易摊档与熙攘人潮。
方平一入其间,目光便在各色摊位上飞快掠过。
他从储物袋中翻出几瓶丹药与一柄中品飞剑,皆是自那黄风仙师身上缴来的战利品。
丹药对他用处不大,飞剑也不顺手,所以正打算将之出手换灵石。
“道长,可都是要卖?”
手脚利落的商贩接过方平递来的物件,放在掌心端详,眼中隐有算计之色。
方平微一点头,淡淡开口:“尽快换成灵石便好。”
商贩见状,又仔细查看,方才开价:“若都脱手的话,总共四十块灵石,我愿收下。”
方平不为所动,声音平平道:“六十。”
商贩眉头一皱,似嫌方平狮子大开口:“四十五,已是极限了。”
方平不语,作势要走。
“既如此,告辞。”
“且慢!”
那商贩见他当真转身,遂忙拦下,咬牙道。
“五十五,已无再加余地。”
方平神色依旧不松,脚步一挪,似要再次离去。
“好好好!六十就六十!”
商贩终是不敌,颤巍巍从腰间摸出一个钱袋数起灵石。
方平收了灵石,不再多言,飘然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正要离开坊市之际,他心神一动,察觉背后竟有两股若隐若现的气息一路尾随。
不紧不慢。显而易见,是有人盯上了他。
“原来吴家的人果真未曾放松警惕。”
方平心底冷笑,却不动声色,仍旧随意逛至云栖居客栈,仿佛对尾随之人全不在意。
回到房中,他第一时间取出尚余的几粒金髓丹,仔细查看光泽与丹纹。
果然在每枚丹药上,都有一缕极细微的灵力痕迹,显系被人做了手脚。
“王丹师......”
他脑海中登时浮现天香丹坊那位丹师的面孔,双瞳之中寒意漫起。
想来对方早有预谋,方肯接这偏门丹方。
“吴家真是手段不凡,连丹坊也成了他们的内应。”
方平定一定神,断定这些丹药定被暗中施下追踪印记。
否则吴家断难随意找到他。自己大意之下,竟未能当场查破。
他掌心灵力催动,将残留于丹药上的暗痕灵力尽数抹去。
做完此事,方平想着换回本来容貌,打算回玉露阁见周静姝一面。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名熟悉的青年踏入玉露阁。
周静姝见方平安然归来,神色似松了口气。
“方道友,你总算回来了。”
“我还以为坊市之中突生波折,让你遭了暗算。”
方平拱手轻笑:“多谢周小姐挂念,只是随意走动,确也见识了不少。”
周静姝轻点螓首,告知道:“家族刚传来讯息,我须立刻赶回白龙湖一趟。”
“方道友可愿一起返回?”
方平略作思忖,摇头婉拒:“多谢好意。”
“此间种种倒令我颇感兴趣,还想再留几日。”
周静姝似有迟疑,也未多言,只嘱咐道:“你务必小心,须防吴家那边暗中谋算。”
“若有变故,速速返回玉露阁,周家护卫仍可为你压阵。”
方平听她关怀之语,心中微感温暖,却也暗暗莞尔。
“那些护卫诚然不足以护我,但脸面上还是应承为好。”
遂点头道:“方某记住了,多谢周小姐。”
待周静姝随侍离去后,方平又与林远兄妹闲聊片刻。
直至夜幕笼罩,这才辞别出了店。
刚走出玉露阁,他察觉身后一缕熟悉的跟踪气息再度出现。
而方平如今心中已有成算。
他悠然自若,故作不知,反倒走了数圈,让周遭人都看得清。
待到无人置疑,他方拐入一条偏僻小巷。
暗运《天妖锻体诀》,再次化作那黄风仙师的道士形象,换了道袍,随即闪身离去,往城外奔去。
不过一个时辰,方平已抵坊市十余里外的一片林地。
皎皎月华之下,林影摇曳。
“你们随我出来一路,未免太过藏头露尾。”
方平止步转身,目光直视着背后的暗影,语气淡然却透着冷意。
话音方落,树影中缓缓走出几道身影。
领头的,赫然便是那吴青松,他身后还立着五名吴家弟子,一个个面带狞色。
“黄风道长,这一路怕是辛苦了。”
吴青松目含戏谑。
“何不摘下这假面皮,好叫咱们瞧瞧你究竟何许人也?”
方平眉梢微挑,却并不掩饰。
他抬手一抹脸颊,撤去千面妖容,还原了自己本来面孔。
“吴道友倒是好眼力,不知何以识破我的易容?”
吴青松闻言,朗声狂笑:“自然多亏王丹师在你金髓丹中留下灵力印记!”
“只要那些丹药之力未散,你换再多副面孔也枉然,终是逃不过我们的追踪。”
方平暗自点头,面色悠然:“原来如此。”
“果真早有预料,倒是让我少费了些功夫。”
吴青松随即跨前一步,神色狰狞。
“小子,你不过炼气四层,也敢击杀我吴家弟子?”
“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方平不语,似有懊丧之色,低头陪着小心。
“那日之事,确是逼不得已......还望几位道友网开一面。”
谁知吴青松等人听到此处,哈哈大笑,犹如猫戏老鼠一般,尽显轻蔑。
“逼不得已?”
“笑话!”
吴青松还笑得前仰后合。
“现在知道求饶,可惜太迟了!”
就在他们笑声方炽之时,方平神色冷冽似冰。
手中三道寒芒一闪,一根根银针破空疾射,直取那站位最外的三名吴家弟子。
只听“噗”地数声轻响,三人在讥笑声中瞳孔骤缩,连声都未发出半分,便觉全身僵直,一息间便倒地身亡。
余下众人方待惊呼,方平已身形一晃,电光石火间欺身至吴青松身前三尺。
他掌中灵力陡然鸣响,连拍在另外两名弟子的胸口。
“砰!”
“砰!”
闷响连连,那两人当场被灵力震碎心脉,身形倒飞出数丈之远,仰面跌落,再无声息。
转瞬之间,吴青松带来的五名手下已全部伏尸草地。
至此,他甚至尚未拔出腰间佩剑。
“你......你绝不只炼气四层!”
吴青松面色惨白,声音带着惊疑恐惧。
方平神色肃然,似笑非笑:“我自始至终,可从未与尔等言明修为。”
话音落处,方平周身灵光涌动,仿佛浪潮翻涌,赫然显露炼气七层之势!
吴青松惊恐万分,急忙抖手祭出一面古朴金盾,上有符篆流金——竟是一件上品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