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外的一片林地里,老五蹲在一棵松树下,点燃一支烟。
这是他第三支烟了,距离约定的接头时间已过去半小时,花鸡还没出现。
夜色已深,四周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蛙叫声打破这片死寂。
老五是两小时前抵达陵城的。
接到花鸡的求援信息后,他立刻从南城出发,带了三个可靠的手下,开着两辆车,一路疾驰。
这不是他第一次执行这种接应任务,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不安。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老五迅速掐灭烟头,右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是我。”花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老五松了口气,起身迎上去。
月光下,花鸡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眶深陷,衣服上还沾着血迹。
更令老五疑惑的是,花鸡一个人来了。
“严哥和小陈呢?”老五问道。
花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环顾四周:“车呢?”
“停在林子那边。”老五指了指来时的方向,然后重复道:“严哥和小陈呢?”
花鸡深吸一口气:“严哥走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把重锤砸在老五心上。
他知道花鸡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埋伏。”花鸡简短地说,“严哥中枪,失血过多。”
老五点点头,不再追问细节。
在这种时刻,过多的追问没有任何意义。
“小陈呢?”
“不知道。”花鸡摇摇头,“我们分散逃跑,他应该先回南城了。”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
“严哥的遗体……”老五欲言又止。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花鸡说,“我需要你带他回南城,火化。葬礼等我回去再说。”
老五皱起眉头:“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花鸡的眼神变得冰冷:“我还有事没完成。”
老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去报仇?这太冒险了!陵城现在肯定到处都是孔兵的人在找你们!”
“我欠严哥的。”花鸡语气坚决,“还有一个人,我答应过严哥要带她安全离开。”
老五上前一步,抓住花鸡的手臂:“你这是送死!鸣哥知道了会发疯的!”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告诉他。”花鸡甩开老五的手。
老五苦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严学奇的尸体我怎么跟鸣哥交代?”
花鸡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
最终他说:“那你就告诉他实话。告诉他严哥死了,小陈失踪了,我去找秃子报仇。”
“花鸡……”
“别劝我。”花鸡打断他,“我心意已决。你只管带严哥回去。”
老五知道无法改变花鸡的决定,只好点头应允。
他们一起走向停车的地方,老五的三个手下站在那里。
花鸡回了个简单的手势,然后带着老五来到一辆废弃的拖拉机旁。
拖拉机车厢里盖着一块旧帆布,掀开后,严学奇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老五和手下们将遗体转移到他们的车上。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搬完遗体后,老五问道。
花鸡摇头:“你们尽快离开陵城,别走大路。”
老五还想说什么,却被花鸡的眼神制止了。
他只好点点头,上了车。
花鸡退后几步,看着车子缓缓驶离。
直到车灯消失在夜色中,他才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
几小时后,南城龙湖山庄的一间书房内,杨鸣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面无表情地听完老五的汇报。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老五说话的声音和杨鸣手指轻敲桌面的声响。
“他留在陵城,说要解决秃子,还说要带一个人离开……”
杨鸣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黑暗。
沉默良久,他回到桌前,拿起电话。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花鸡疲惫但坚定的声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回来吧。”杨鸣说,“我不想你冒险。”
“不行。”花鸡断然拒绝,“严哥死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可以派人……”
“不用了。”花鸡打断他,“这是我的事。”
杨鸣深吸一口气:“别任性。你一个人……”
“杨鸣。你是我兄弟,老严也是我兄弟。”花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
小陈在黑暗中奔跑了近两个小时,穿过荒地和农田,才确信自己甩掉了追兵。
他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手中紧紧攥着那本红色账簿,如同捧着自己的生命。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走到了一条省道上。
在路边躲了半小时后,一辆运输蔬菜的大货车缓缓驶来。
小陈挥手拦车。
司机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见这个年轻人满脸疲惫,衣服还有血迹,起初有些迟疑。
小陈急中生智,谎称是在城里打工,被老板的人追债,想回老家避避风头。
司机勉强信了,允许他搭车,但只能送到南城郊区。
一路上,小陈缩在货车角落,神经紧绷。
好在司机走的是国道,没有检查点。
几个小时后,货车终于驶入南城郊区,司机在一个加油站停下,示意小陈下车。
小陈付了两百块钱,连连道谢,下了车。
站在南城的地界上,他本该松一口气,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自从为父报仇后,小陈就一直跟着严学奇,对方说什么,他做什么,从不需要自己思考。
现在,严学奇和花鸡生死未卜,自己手里攥着一本足以引发血雨腥风的账簿,一时间他感到迷茫。
小陈在脑海中搜索着可能的联系人。
他知道杨鸣是南城大哥,但从未见过。
知道老五是联络人,却没有对方的电话。
“众兴公司。”小陈突然想起,这是杨鸣的公司,去那里肯定能找到人。
他打听到众兴的位置,搭乘出租车前往。
然而,当他来到大厦附近时,一幕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几名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站在大厦门口,小陈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走出几个街区后,小陈蹲在一个公园的角落,试图理清思路。
这两年,他从未独自面对过如此复杂的局面。
这些年,他永远只是严学奇的跟班,执行者,从不需要自己做决定。
“师父,你在哪……”小陈喃喃自语,像个迷路的孩子。
疲惫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
他看了看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决定先找个便宜旅馆住下,等明天再想办法。
也许晚上人少了,他可以再去众兴大厦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