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呀~”
“吱呀呀~”
风在吹着寒夜的小树杈。
苍白的月光下,一只黑老鸹飞来,停在干枯的树杈上。
干涩难听的声音顿时停下。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树下瑟瑟发抖,抬头看着这黑老鸹,又把头低下去,双腿靠在一起,整个人缩成一团。
屋内有人在说话:“当家的,你看看去,那小杂种死了没?”
一个穿棉衣的男人应声走出来,先吸了一口寒气,走到小树杈下面,踢了那瘦小的身影一脚,见到还在颤抖,便“呸”了一口。
“狗命倒是硬。”
随后进了屋内。
屋里面一对男女几声咒骂之后,熄灭了一点微弱灯火。
小树下那身影又缩成一团。
树枝上,黑老鸹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带着几分异样。
“娃儿,你几岁啦?”
一道嘶哑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在树下那孩子的耳边回荡。
那瘦小的孩子抬起头来,左右张望,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生性老实,还是回答道:“十二岁。”
“十二岁,这么瘦小,没少吃苦啊……是个苦命的孩子。”
那嘶哑声音又响起来:“叫什么名字?”
“韩榆。”
小孩子回答,又忍着寒意张望了一圈,看到头顶的黑老鸹正在白色月光下歪着头看着自己,便问道:“是你在说话吗?黑老鸹?”
“呵呵……”
那嘶哑的声音笑了一声,继续传来:“韩榆小娃子,你怎么被扔在院子里面,不进屋啊?屋里面是你爹娘吗?”
“屋里面不是我爹娘,我爹打猎死了,我娘改嫁到其他村里去啦。”
韩榆回答:“这里是我家。他们不让我进屋里住了……”
“他们是谁?”
“里长的儿子跟媳妇。”
“为什么?”那嘶哑声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说等我自己死在这个院里,就都好办了。”韩榆不解地回答,又看着那黑色的老鸹,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乌鸦。
那嘶哑声音又笑起来:“这么说,他们是想占了你的家,又不想担上人命官司,对吧?”
韩榆呆愣愣地看着黑老鸹,不知道怎么回答。
伴随着嘶哑的声音,黑老鸹展开双翅,竟有瘦小的韩榆半个身体大小。
“娃儿,把你的宝贝给我,我帮你把霸占你家的人都杀了,好不好?”
“我家里很穷,没有宝贝。”
韩榆老老实实地回答。
“有的,还是有的。”
那嘶哑的声音说:“当初我们泉林三友分别之后,你爷爷奶奶就成了一对,躲着我这丑八怪,哈哈……哈哈……五十年过去,又如何呢?又如何呢?”
“还不是我这丑八怪活的最久,终于在仙路上踏出一步!”
这声音起初嘶哑,后来像是什么野兽低吼,最后竟又带着几分呜咽之感。
韩榆听着这声音的情绪变化,莫名升起几分怜悯同情之意。
不过紧接着浑身又冷又饿的感觉又提醒他,他未必能够活过今晚,实在没有半点怜悯别人的资格。
“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宝贝。”
“哈哈,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那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娃儿,我帮你一次,你把宝贝给我,往后就再也没人找你麻烦了,你可不亏啊。”
“只要你答应,我这就去帮你把里长一家斩草除根。”
“我只要把宝贝给你,你什么都答应吗?”韩榆看着展开双翅、似乎要飞起来去杀人的大乌鸦,问道。
那嘶哑的声音回答:“当然不是,只能答应你一个,而且得我能够做到才行。”
“我把我的宝贝给你,你教我你的本事,行吗?”
韩榆小声问。
“嗯?你要学我的本事?”那嘶哑的声音怔住,随后疑惑。
“嗯。”
“哈哈哈,你要是真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你要是学不会可不能怨我,宝贝还得是我的!”
“嗯。”
“还是要学吗?”
“嗯。”
“呵呵,还是个死心眼的榆木疙瘩?你要当真要学,那我就应下了!”那嘶哑声音说道,“把宝贝给我,我把我的本事教给你,你能不能学会,是你自己的造化!”
韩榆应了一声,又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宝贝在哪里。”
“你好好想一想,要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交给我。”
嘶哑声音说道:“好好想!”
韩榆便认真想起来,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宝贝,但还是认想着:要是我真的有宝贝,就交给人家,换取学本事的机会吧。
身后忽然一空,一直依靠的小树消失不见。
韩榆往后靠了个空,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非铜非铁、沉甸甸的东西出现在他的手中,这好像就是他的宝贝了。
韩榆低头看去,那是一块刻着枝叶繁茂大树、半指长小圆盘。
跟这个圆盘同时出现的,好像还有另一层东西也被同时唤醒,像是右手握住了一块不那么烫手的火炭。
韩榆想起今年入冬时候捡柴火,捡到一块火热圆石头,那石头又莫名消失在右手的事情——难道那也是宝贝吗?
到底哪个宝贝是人家要的?
不能分辨这其中微妙,他只能握紧圆盘,看向头顶缓缓振翅、上下飞舞的大乌鸦。
“把宝贝给你,就能跟你学本事了?”
大乌鸦张开嘴,发出“嘎嘎”叫声。
韩榆愕然。
跟自己说话的,不是这只黑老鸹吗?
“说什么傻话,难道你要跟我的鸟儿学飞吗?”
“那我要怎么办……”韩榆困惑不解。
看出了这瘦小孩子的不知所措,大乌鸦嘲讽似的“嘎嘎”一叫,伸出一双利爪,勾破了韩榆的衣服,抓住他的肩膀,飞过低矮的土墙。
韩榆感觉到肩膀一阵刺痛,连忙抿紧嘴忍住痛。
月光很明亮,乌鸦带着他飞过土墙后,他转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二年的小院,然后来不及再看第二眼,就掉在了院外的泥地上。
一个黑色衣袍的白发老道站在他面前,声音嘶哑:“小娃儿,宝贝没丢吧?”
“没有。”
“那就走吧。”
韩榆怔怔地看着老道,那大乌鸦停在白发老道的肩膀上,正盯着他。
原来真不是黑老鸹说话,而是这个老道士在和自己说话。
“还愣着干什么?”
老道士转过身去往前走,留下一句话,再不停顿。
韩榆回过神来,连忙忍着饥寒与肩膀的疼痛跟上去。
两人一鸟出了小山村,行走在月色清洒的小路上,越行越远,渐渐不见。
小山村内传来些许喧嚣,又渐渐恢复安宁。
“小杂种呢?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