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弹划破长空,带起尖锐的呼啸声。
墙体被砸碎一处,歪歪扭扭的倾斜下来,塔楼轰然倒塌,霎时间,尘土飞扬,。
砖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士兵们面色惨白,纷纷逃窜,生怕被压在底下。
江宇陵听着脑袋顶上的巨响,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糟了!严公子还在上头!”
他大喝一声,长枪扫开包围圈,转身就往塔楼的方向去。
“喂。”
声音伴着破空声袭来,他侧过脸,一柄雪亮的利器擦颊而过,扭头便见凤朝逸笑吟吟的挑着眉,语气里满是志在必得的戏谑。
“将军想当逃兵么?”
江宇陵冷哼一声,无需多言,俩人立马战至一方。
另一边,温浅望着塌陷的塔楼,挥手示意莲鹤暂停投石。
“段焱烨被埋住了?”
系统:“……是的。”
她眯了眯眼,没想到一次就砸中了,自己运气不错。
系统没听见温浅的心声,还以为她在担心男主的健康状况,忙补充道:
“放心,男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
“谁问你了?”
系统:“……”
好吧,看来宿主是真不在意男主死活。
下一瞬,它的监控扫到什么,语速忽然加快:
“不好了,宿主,快去城中央!”
温浅:“嗯?”
系统将画面调给她看,霎时,她面色一变,转身便走。
“小姐?”见她动了,莲鹤提步跟上,“请问属下可以动用其他武器吗?以属下拙见,若是能将战局分割,还能大大减少我方伤亡,正好暗室内有……”
“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温浅着急阻拦那人,头也不回的朝城中心赶去,莲鹤得了首肯,却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心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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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之下。
碎石挡住最后一处缺口,硝烟蔓延,迷雾中透不进一丝光芒。
血腥味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内愈发刺鼻,周围满是石灰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针扎般的痛楚,段焱烨动了动手指,蜷起身体,尽量让受力面积达到最小。
然而,这也起不到多大作用,石块仍在往下坠,不断压缩着他生存的空间。
深埋中,死亡的倒计时逐步逼近。
段焱烨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一滴血顺着眉头流进眼眶,他反射性的眨了眨眼。
再睁开时,目之所及已是血红一片,本就昏暗的空间像笼上了一层血雾,和黑暗搅在一处,难以辨别。
每个方位都是石块与断垣,头顶缝隙处还有小碎石滚落,四肢无法舒展,只能任血液从伤口流下,逐渐失温。
段焱烨苦笑一声,不小心牵动嘴角,又引起耳垂处的伤口开裂,他却像感受不到似得,将笑意扩展的更大。
棋局已定,满盘尽输。
他不是今日必须死在这,也并非出不去,只不过,就算从这出去又如何?
兵临城下,洛兰的胜利已成定局,而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出翻盘之法。
倘若真有一处虚空棋盘,想必此刻对方一定手执棋子,面含笑意,欣赏着他狼狈挣扎的丑态吧。
不如,就带着这十几万将士一同上路,有这么多人同他陪葬,也要比十年前,独身一人死在冷宫来的要好。
也不枉他苦心经营数载。
可,究竟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
是骄傲自满的断定洛兰没有足够的兵力攻过来,是疏于防范,不细查城内?
是狂妄至极,下令每日斩杀百人,引发余下人的不满,还是……放任那躲在暗处的人自由行动?
一切谜底都将和他一同被塔楼掩埋,成为不解之谜。
失血过多,段焱烨能感觉意识正在消散。
原来濒临死亡是这种滋味。
可惜他还没有将憎恶之人亲自手刃殆尽。
可惜他还没有如师傅所说的未来一样,覆灭七国,称霸大陆。
可惜他还没有……
和她告别。
血液划过嘴角,他不禁将其舔去,连最后一丝温度都失去后,他的血尝起来很腥,苦涩,且凉薄。
凉到——
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
那个时刻与鲜血、浓香为伴的人。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总是高高在上,整个人包裹在厚重的墨色中,冷着一双凤眼,没有感情的自上而下睨着他。
是那个人,一次次将他抽的鲜血淋漓,以至于每次闻见血腥味,他总是无法控制的想到她。
也是她,给他容身之处,不在乎他的过去,给他药膏,帮他惩治下人,无谓身份之别,邀他一起下棋。
其实相较于冷宫里受过的那些责打和屈辱,凤府的日子堪称温馨。
以至于,他竟能清晰的忆起鞭子上每一根骨刺打在肌肤上的微凉,并无比怀念那段回不去的时光。
段焱烨闭上眼,鸦睫凝结出寒霜。
啊。
果然到最后,还是有一点比较遗憾。
假如那日送完灯,自己没有犹豫,而是将心意告诉她就好了。
若是这样,就算死在这里,恐怕也可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