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叮铃——”
沈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门框上挂着的贝壳风铃。
江剑心跟着他穿过玄关,扑面而来的香雪兰气息裹着阳光的温度,和楼道里潮湿的霉味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见谅,不知道您要来,家里有点乱。”
沈夜弯腰从木鞋柜里取出棉麻拖鞋,后颈的碎发扫过黑色半袖领口。
江剑心扶着玄关柜换鞋,指尖碰到柜面上铺的塑胶保护膜,抬头看见整个客厅被明亮的天光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琥珀色块。
四方窗格上,香雪兰和向日葵在正午阳光里舒展着叶片。
铺着粗棉刺绣桌布的圆桌占据客厅中央,桌角磨损的蕾丝花边里藏着几点洗不掉的咖啡渍。
玻璃花瓶里三两枝橘红渐变的郁金香还带着水珠,花茎底部缠着深绿的花店包装纸,显然是今早刚从花市买来的。
她走到桌子旁,伸手好奇的触碰花瓣时,沈夜已经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水流冲刷小番茄的哗啦声混着他的嗓音传来。
“饭点要到了,大人要不然在我家吃一顿午饭吧。”
江剑心有些惊讶。
“你会做饭?”
这青年虽然看着人畜无害,江剑心可没忘记他以前是疯人院的黑王,被盲师精神控制的那十年,经历过尸山血海,日常杀人如麻,手上沾满了鲜血。
第一次在超市见到他的时候,青年也是抱着大刀,穿着蓝白病号服,面容冷淡,身上是一股褪不掉的血腥味。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人,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洗手羹汤了。
——这……这……转变的莫名有些快了。
“我肯定会做饭啊,要不然在基地这将近一个月我都吃的什么。”
沈夜淡定的说道。
刚跟着江剑心入住曙光基地,第一次来到蜂巢,踩在平整的地面上,一路走到楼里都没踢到断肢,也没蹭上血迹,甚至还得到了邻居女孩送的一盆向日葵。
那时候沈夜就恍惚明白,曾经刀尖舔血的生活终于离自己远去了。
获得了自己的小屋子后,沈夜决心要好好生活。
他跟邻居大姨请教学会了下厨,账户里没钱买菜,他就去杀污染种出任务。
当第一次挎着菜篮子出现在菜市场的时候,沈夜感受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闻着摊位上新鲜果蔬的清甜,太阳暖融融的照在了身上。
经历了十几年被操控的人生,懵懂的少年沈夜死在了疯人院,青年沈夜却被预知家拉出深渊,于烟火人间中重新活了过来。
世间阴晴雨雪,天边漫卷的晚霞,在这一刻再次与他有关。
因为一个人独居,沈夜难免就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操心,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将他原本沾满血的空荡荡壳子一点点填满。
比起当年为盲师驱使,黑夜屠城,威名远震,沈夜更喜欢这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厨房的长台上,牛皮纸袋里探出青翠的芦笋尖,竹编篮里的娃娃菜还沾着晨露,不锈钢沥水架上倒扣着描边骨瓷杯。
沈夜挽起袖子,菜刀与砧板相碰,阳光从天窗斜斜切进来,在他肩头洒下碎金般的光斑,那些浮动的尘埃在郁金香上方跳着舞曲。
江剑心在餐桌旁边坐下,踌躇的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道:
“诶——你小子,最好做的饭能让人咽下去。”
她很担心自己的肠胃,毕竟要是吃船长哥做的饭吃蹿了,她还得费心去买药。
“我做的饭味道还是不错的,您尝尝就知道了。”
沈夜边切菜边说道。
在他做饭的功夫,江剑心打量了一下他屋里的装饰,疑惑道:
“你这桌布怎么还是蕾丝花边的?”
一般男生买桌布都不会选个带花边的,倒是女生会买这种款式。
沈夜头也不抬的说道:
“也是邻居送的,那时候我还是女生样貌,晚上把黑夜放出去放松的时候,刚巧看见她被人堵住凌辱。”
那是某个来到蜂巢后的平静夜晚,沈夜指尖轻叩窗沿,浓稠如墨的夜色便顺着指节攀爬,如液态丝绸般漫过巷道。
他半倚着木门闭目仰首,天赋浸泡在夜晚的黑暗中,总会泛起细密的欢愉,像是浸泡在温养灵魂的羊水里。
在黑夜的无声蔓延中,突然混入了异响。
他蹙眉睁眼,百米外垃圾箱后翻涌的黑夜与失明的双眸共享了视野。
三个佝偻身影正将穿白裙的姑娘逼向墙角,其中一人污浊的手指已扯开女孩领口的纽扣。
沈夜忽然想起半月前刚搬来的时候,女孩送过他一盆向日葵,这人情一直没还。
于是他动了动手指,暗巷里倏然爆开墨色荆棘。
黑夜化作利刃,精准挑断暴徒的脚筋。惨叫声尚未漫出喉咙就被暗影吞噬,只余粘稠血流顺着砖缝蜿蜒。
次日晨光初绽时,门缝便塞进了块粗锦刺绣蕾丝花边的桌布,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感谢沈姐的帮助!】
沈夜不是个讲究人,有个桌布能用就行,再加上他也看不见桌布的具体模样,于是就直接铺上了。
“难怪啊,没想到你还见义勇为了一回。”
江剑心调侃道。
沈夜挠了挠头:
“还好吧,对我友好的人,肯定也要友好对她。”
江剑心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了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打开手机一看,是殷举危信给她发了消息:
【吃完饭来统战部填表,联盟要给你升职了。】
江剑心被这一句话惊了一下——之前忽悠了殷举装危信,也加了他的好友,只是两人一直没在线上聊过。
【江剑心】: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给我升职了?
【殷举】:你在曙光战役立了那么大功绩,怎么可能不给你升职?
【江剑心】:升职成什么?
【殷举】:你来了就知道了,统战部这边还对你有新调配,刚好一起通知。
江剑心有些沉默,刚来这一个月就升职,联盟对她如此看重,她感觉自己跳槽希望越来越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