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后,连日阴雨,天色晦暗,日光久未透入,这是一个怪异的情况!
广宁县城中,街道泥泞,房檐水滴不停,行人皆撑伞而行,偶有急脚之人,裤脚溅满污泥,骂骂咧咧不止。
各处铺子里的生意也淡了许多,客人不愿淋雨,商贩们也懒得开张,茶楼酒肆倒是热闹,往来皆是无事之人。
吴玄安坐在屋中,看着窗外斜风细雨,手中茶盏已凉。
不知道为什么,他神魂感应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雨势太不寻常啊!”吴玄安算了一下,自入春以来,虽偶有天晴,但连月降水未曾停歇,若是如此下去,怕要出大事。
他想着,索性披上一件蓑衣,撑伞出了门,沿着城外小路,往高坡处走去。
此处高坡乃是城外丘陵地带,登高可见四野,远山青翠,只是今日雾气浓重,天地皆是昏沉之色。
吴玄安立于坡上,目光投向广宁县东侧,便见一条自北而南流过的河水。宽四五丈左右,说是河,倒不如说是江。
神识展开,覆盖方圆之地,便发现河流源流的方向不对劲,遂即按照方位辨别出这河乃是长江的一条支流,平日里水面温顺,河道清晰,可今日望去,河水已然漫上堤岸,浑浊翻滚,水位高得惊人。
吴玄安心头一凛,暗道:“果然有问题,这水势有积洪之势,若是长江上游再有暴雨,或是南方潮水倒灌,恐怕不过数日,广宁县两岸便要成泽国!”
他心中一个想法,那就是看能不能阻止,会不会有功德,便想尝试一番,于是折返县城,直奔县衙。
县衙大堂内,陈县令正在批阅公文,见吴玄安进来,眉头微挑,问:“吴秀才,你今日于风雨中来,可有要事?”
吴玄安拱手:“大人,学生方才去东郊高坡,见江水已然逼近堤岸,恐不日便有大水。”
陈县令放下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往年此时亦有大雨,也未曾见发大水。”
他说这话,是觉得吴玄安年少,不知现实中的经验。
对于他的不信,吴玄安倒不意外,便沉声问:“大人可有江南水文记载?今年自开春以来,广宁县一带雨水绵绵,江南之地离这里不过三百里,若是长江上游暴涨,恐怕……广宁县会受波及。”
陈县令皱眉,唤书吏取来舆地图籍,铺展案上。
吴玄安指着江水流向,说道:“大人请看,广宁县所依之河,乃长江分支,若主干江水起势,细流亦难幸免。”
陈县令端详片刻,手指敲着案几,似有所思,半晌道:“本官自上任以来,未曾听闻此地有水患之事。”
吴玄安见他仍不放在心上,语气稍微加强几分:“大人,天灾不比人祸,一旦决堤,两岸百姓无处可逃!望大人早作防备。”
陈县令沉吟片刻,道:“此事本官会着人去查,吴秀才且先回去吧。”
吴玄安见此话,知他未曾当回事,便也不再多言,拱手离开:“如此,学生告辞。”
自县衙出来,吴玄安一路观察城内地势高低,心中思索对策。官府靠不住,唯有自己做些准备。
“水是大势,非人力能挡,那只有从灾中取薪!”想通之后,他便不再多管,毕竟尊重他人命运,也是应该。
薛蝌正在商铺中算账,见吴玄安冒雨而来,连忙迎上,问:“安大哥,何事如此匆忙?”
吴玄安放下伞,坐定后道:“蝌兄弟,靠东城那边的铺子,可已经卖掉?”
薛蝌点头又摇头,“那边原有三个的,按照你的吩咐,买了两个,原是做仓库用的,。”
吴玄安闻言,点头便说:“立刻通知剩下的所有人,将铺子中未出售的货物,全部转移到这间仓库中。记住要快!”
薛蝌不解,但还是答应照做,找来老仆薛中,让他带着人手赶紧照办。
他也忙于其中,两天后,转移完最后一队之后的薛蝌,忙得满头是汗,站在仓库门口,抬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看着最后几辆马车卸货入库,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连着忙了两日,铺子里值钱的货物都已运至东边仓库,除些零碎之物,算是转移妥当。
他回过头,见吴玄安负手立在廊下,神色沉静。
薛蝌抖了抖衣襟上的尘土,走到他跟前,道:“安大哥,咱们这两日折腾,货是搬完了,可你也该告诉我,为何要如此?”
吴玄安转眸看他,道:“蝌兄弟可曾留意这几日的河水?”
薛蝌闻言一怔,旋即皱眉:“听闻水势涨得厉害,前几天我还特意去看了一下,的确比往年高了不少。”
吴玄安略作轻叹:“我前几日去高坡察看,结合这些日子的降雨,估计那长江水势已起,广宁县旁这条支流恐怕撑不了几日。若真溃堤,沿河铺子、宅院尽皆难保。”
薛蝌听罢,脸色微沉,抬眼望向窗外绵绵细雨,半晌道:“安大哥,此事当真?那何不找县令一说。”
吴玄安道:“我先前已去县衙提过了,陈县令未放在心上。蝌兄弟,若官府不备,有件事能不能请薛忠帮我走一趟。”
“安大哥请说!”薛蝌点头。
“这是十五万两银票,我想让薛忠帮我去金陵运十万担粮食,还有数千篷布。”吴玄安将一个盒子递给薛蝌。
“安大哥,你这是想……”
“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吧。”吴玄安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薛蝌心中确实佩服不已。
“安大哥放心,这事我让薛忠去做。”
“好,尽快吧。运来的粮食,送到东城仓库这里。”
这里地势高,洪水再大也淹不过来。薛蝌应下之后,便立马找薛忠去办事,而他也出了五万两,一起帮忙。
薛忠得到任务后,立马去做,虽然只觉得这是吴玄安一个人的猜测,但他相信自家二爷的眼光。
金陵到广宁县不远,也就百来里路,一来一回最多十天,而就在他们押运赶来的第九天,洪水便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