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达询问:“接下来我们怎么行动。”
桑尼回答:“我已经将此事告知给主教大人。她说她负责监视奥莉西娅王后的行动,确保她不会乱来,你那边也有人去看着所罗门,再派一个人过去更好,保卫所罗门安全的教会骑士实力相当出众。”
“那‘瑞德’和他父亲,还有亚伯里安公爵呢?”
“瑞德现在具体指代是谁我现在并不清楚,今晚参加宴会的教会修士有很多,我们并没有一一登记排查修士们的名姓,现在去调查也容易打草惊蛇。”桑尼取下脖子上挂有神圣祭坛教会标志的项链,缠绕在手心上,目光变得凌冽,“让你的同伴注意宴会现场所有人的动向,我去通知教会骑士们与你们一同行动。”
只是一瞬间,桑尼就把所有人的规划安排齐全。
毕竟桑尼是三位新人中枢里最有实力的一位。
桑尼转身向汪达行礼,表示他的感激之情:“再次感谢你和你的同伴们,如果没有你的告知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汪达了然桑尼的安排,现在他的计谋才是最稳妥的。
他没忘记桑尼提醒的,抬手拍拍麋鹿的肩膀:“那我去支援李时雨。麋鹿,你就听桑尼中枢的,负责与季阿娜和瑞文西斯他们联系。”
麋鹿点头:“交给我吧。”
开始备战,麋鹿的脑子进入待命状态。
汪达瞄准宴会厅东侧一个大门,刚才李时雨就是从那里走出去的,他挥手与二人告别:“有情况叫我。”
桑尼与麋鹿点头,随后继续走进宴会厅。
出了门,因为夜晚气温太低,汪达打了个寒战,稍微辨别一下方向:右手是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前方围栏挡住几乎没有路,左手才是后花园。
朝左沿着铺设的石头路不停地朝前走。
外面漆黑一片。灯泡并没有完全普及,包括宴会厅内也只有国王与主教他们所待的小房间内是由电力驱势的灯泡提供照明,整个超大大宴会厅则是蜡烛煤油灯加上一些魔法使的特殊魔法提供照明。
电灯本就是最新研发出的产品,电力也很稀缺,目前全世界除了电属性魔法使能提供电力而外,并没有找到非常有效的方法去攻克这一难题。
电灯的地位现在属于一种奢侈品,只有上位人士为展现自己权力与财富才会使用电灯。室外属于公共空间,权贵人士们钱再多也不会找不到地方烧的,他们当然不会在室外安排电灯照明,因此晚上想要出门还是要自己提上一盏马灯。
汪达看到前方有点点火光,能照出一些人轮廓的影子,并且这些人离他越来越近。汪达很能确定那些人之中没有李时雨,这些人嘀咕的音色与李时雨截然不同。
要么是路人,要么是所罗门及其教会骑士。
黑夜为汪达提供一身隐蔽的衣服,他在对方还没察觉到自己时就跳到身旁灌木丛的另一边。
灌木丛有半个人高,汪达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他迅速趴下潜藏在阴影里。
听脚步踩踏的深浅,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怎么有教会骑士在那边驻守!”是一个男人气愤的声音,“我想说带我的这位新舞伴去池塘边欣赏今晚的星星。他们怎么就这么破坏气氛!”
看星星?
汪达侧头。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今晚的云朵非常厚实,没有露出一丝夜空。
不解风情的汪达想:哪儿的星星?
“好啦。”另一个男人安慰他,“教会呆在那里是有理由的,声音别太大了,当心那些教会骑士听见把你抓进审判庭制裁你一个‘侮辱教会’的罪名。”
男人不屑:“哼!他们最好把我抓进去,到时候我在审判庭上把贵族啊王族啊教会啊什么的全部告上去。不干实事的东西,呸!我们的税都养这些畜生去了!”
“嘘——”另一个男人让他噤声,“小声点儿!”
唯一的那个女人也相当担心,她不停催促两个男人赶快离开。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汪达还是听得见他气血上头的发言。
“我就说能把我怎样!国家现在这么腐败不就是上层那些无能的政策吗!什么‘全世界最中心国家’,我看就是放屁!今年寒潮搞的粮食产量锐减,我们这些人都要吃不起饭了,这国家领导人还办一个什么宴会,拿着我们的钱招待其他国家的人……”
终于,汪达听不见男人的对话。
汪达重新站起来,看着那三个人消失的方向。
同情心旺盛,他的心里很复杂。
“你也听到了?”
一个声音在汪达身后响起。
这没有口音的东方人声音,只能是一个人。
“时雨!”
汪达惊喜转身,借着窗户透出来的微弱灯光,看见那动人的脸庞。
是他的青梅竹马李时雨。
李时雨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来的,现在处于熄灭状态,应该是和汪达一样为了躲避刚才三个人的注意故意熄灭的。
“嗯,是我。”李时雨的回答很冷漠,“你怎么出来了?”
汪达简略将桑尼的计划告知给李时雨,并说自己是桑尼安排出来接应他的,以防与所罗门身边的教会骑士动手的可能性。
天太暗了,周围也没有合适的照明,汪达看不清李时雨的脸上细微的表情,从人影轮廓辨别他在低头沉思。
他在想什么呢。
在汪达说完所有情况后,他听见李时雨明显地叹口气:“我明白了,总之我们还是要继续监视所罗门直到他重新回到宴会厅。到时候我们再与其余人会合。”
不知道他冷不冷呢。
摸摸看。
在黑暗中,汪达准确无误地找到李时雨的脸,双手贴近后将他的脸捧了起来。
看不见李时雨的表情。
嗯,脸上热乎乎的,看来并没有因为寒风冻着。
他能感觉李时雨的脸在他手里收缩,汪达认为应该是如同以往做出那种疑惑的表情。
李时雨问:“你在干什么。”
汪达如实回答:“我觉得你冷。”
“行吧。”
既然不冷,那就没有必要搓李时雨的脸帮他提温。
霎时,汪达想到下午在阳台上时李时雨让他试着摸摸他的寸头,当时他说“很好摸”。
汪达的手从李时雨的脸侧滑上去,摸到扎手的小头发们,像是树桩上的毛边。
李时雨扭扭脑袋,窜下去,挣脱汪达的摆弄,提醒他:“别闹了。干正事,汪达。”
“哦,好吧。”汪达弱弱地回复。
其实他没摸够,下午就不应该拒绝李时雨的邀请!
李时雨领着汪达往更黑的方向走,依旧没有点亮手里的煤油灯,他给汪达解释现在的情况:“所罗门一直在后花园,周围的守卫太多我不能近身,能从远处看见他的举动。似乎是一直与一个人交谈,不清楚那个人是谁,看上去是个西方男人,身高比所罗门还高,身上穿有重甲。”
汪达猜测:“会不会是那个亚伯里安公爵手下亲卫军的士官长?所罗门在和他交流一些细节。”
“有可能。”
两人走到一个小花园内停下,花园外就是守卫的教会骑士。
骑士们人手一个煤油灯,一手拿着灯一手握住长枪,不停巡视着周围的情况。
李时雨拉着汪达来到一个高灌木的后面蹲下,小声说:“这里就是他们视野的极限,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汪达探头看了一眼,重新蹲下:“我们说话他们会听见吗。”
“不会。”李时雨说,“你戴着同样头盔的时候我说话不也听不清吗。”
“也是哦。”
教会骑士的铁制头盔与汪达相差无几,头盔的铁面会紧紧地贴合耳部,戴上头盔后周围一切动静进入耳朵里就像裹了一层棉花,只有打开面罩会稍微好点。
李时雨时不时探头露出眼睛观察所罗门的动向。
汪达趁李时雨重新缩回来时,想到刚才听见的那三个人的对话。
“刚才那三个人,感觉他们很讨厌这个国家。”
李时雨很快反应过来汪达嘴里的“那三个人”是谁。
汪达继续说:“他们说海拉尔今年遭遇‘寒潮’,农作物减产,底层人民吃不饱饭,领导人们却在这个寒冬里大摆宴席宴请人们……”
这该死的同理心。
“汪达。”李时雨打断汪达的话。
“嗯?”
“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李时雨直视汪达,尽管在黑暗中,汪达也感觉李时雨的眼神却格外亮眼,外界微弱的火光在他的眼里闪烁,如同救世救难的创世之火在他眼中燃烧。
明明他的瞳孔只是黑色不是吗。
“你知道吗,我们有句话:‘在其位谋其职’。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更多人远离所罗门的阴谋,刚才那三个人说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所能触及的。”
他说的好有道理,但是……
汪达还是很灰心:“我知道,时雨,就是,我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就包括所罗门在内,还有那些人说的如果是真的。那总结下来,位居高位的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在乎底层人们的辛劳与困苦,执意让自己攀上高位或者炫耀自己的权势。”
“那你觉得这些人做的怎么样。”
李时雨感觉汪达最近的状态都不太对,平时的他乐乐呵呵的,从来不会在乎这些问题,就算有也只是很快就忽略过去,根本不会深思其背后的真相。
尽管这些真相令人心寒。
汪达挠着手心:“我没有到达过他们的位置,时雨。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个人认为他们都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忘记来时路或者不会让自己低头朝下看看。”
李时雨问他:“那如果有一天你到达他们的位置了也会这么做吗?”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会做到那种程度。我的欲望和他们不一样,之前我不是说过吗,剑与冒险,还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此时汪达忽然惊觉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对他而言是一个伪命题。
汪达发现食指上有一根倒刺。他拨弄它,刺痛的感觉从指尖直击大脑,让他在寒冷的冬夜与无解的问题里思维清晰不少。
“好吧。”李时雨拍拍汪达的后背,“我还是那句话,汪达,‘在其位谋其职’。做好我们自己就好,活在当下。”
他的这句话和布里涅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一模一样。
汪达忍痛撕掉倒刺,他闻到微小的铁锈味,仅凭双眼无法在黑夜里窥探真相,他只好将手指含在嘴里,微甜的液体在口中蔓延开来。
果然流血了。
他只是个雇佣兵,以他的地位和权势根本无权去干涉这个国家内里的问题,今晚就已经是他们小队对所罗门计谋的全力一击,光是这样都会有很大风险,更何况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呢。
为什么世界上的人们不能都做到真诚友善呢?
好吧,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你说的没错,时雨。”舌头确定手指没再流血后,汪达将手指拿出在地上擦了擦,“我也不深究为什么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平添无意义的烦恼。”
李时雨抬头,天上没有星星:“是啊。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