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尔飞地,瑟尔德海港。
天灾“海洋死亡威胁”消失,海港恢复运营,工作人员一边清算在天灾期间所有损失,一边为失业或待业的人们提供临时工工作。
大量的商品货物堆积在海港,需要大规模的人力物力进行转运或当场销售,实在已经损坏的就直接原地报废,由当地居民捡走废物利用。
推算损失数据的工作人员瞧着数据表,左看右看好半天,所有人都以为他被损失数据逼疯了。
主管走到这位工作人员身边:“是有数据未提交吗?”
“不是,老大。”工作人员将两份数据报表交给主管,“相反,所有的数据都很乐观,没有造成巨大的损失,除了几艘船沉没需要我们与保险公司一起理赔而外。”
主管接过数据表,没有查看所有的细节,直接翻看到最后一页看预估总损失。
工作人员相当乐观:“老大,另一份是我去仓库找的,大概是六十多年前的老数据,我好奇这个数据的真伪,就做了对比,没想到我们的损失从那时候开始就慢慢变小。没有海盗威胁,没有政治威胁,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工作人员说的没错,这么一对比哪怕遇见天灾,今年的财政收入也相当亮眼,比去年的总营收多一倍不止。
主管将数据表重新递交回去:“去把港口近百年的营收和亏损数据翻找出来,做一个简易图表给我。”
“好的老大。”
主管捏捏眉心。
怎么回事,神明的天灾不应该在困扰世界各地吗,为什么所有的数据反而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此时此刻。
在瑟尔德海港一条无人深巷内,四道人影一闪而过。
从形态上看是三个人追赶最前方的一个人。
尽管有一个追赶的人在天上飞,狭窄的小巷宽度限制他的翱翔,只能做到悬浮在房屋上方为地下的两人指明被追赶者的行动轨迹。
这位飞在天上的就是翼人安图。
下方那位被追赶者单手撑墙,携带笨重的背包,轻快地越过砖瓦石墙。
安图对着下方的伙伴大喊:“往右手去了!”
收到信息的巨大身影没有直直往前跑去撞对他来说脆如纸张的围墙,他向右一拐进入另一条小巷,随后又朝着左拐。
巨大身影是傅尔哈。
体重关系,他把周围的地板踩得一直在颤抖,居住在附近房屋里的居民不敢出门。
傅尔哈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他们已经追赶了很久,对他已经进入中年末期的身体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被追赶者果不其然出现在傅尔哈面前。
距离已经逼近,如果放在寻常人身上一定慌不择路或者被傅尔哈的气势吓傻。
没想到被追赶者直接掉头原路返回,从围墙上再次翻了回去。
傅尔哈跺脚:“该死!”
天上的安图对另一个伙伴大喊:“她已经原路返回了!”
另一位小个子伙伴接到指示,及时停住脚步扭头朝着来路奔去。
果然面前的巷口拐角处窜过一道黑影。
那是他们的目标。
脚步声把角落里抱团取暖的流浪猫们吓得四处逃窜,逼得小个子伙伴连连说“抱歉”,放慢自己的步伐生怕踩到当地的原住民们。
是傅尔哈小队的阿列克吉,他一向都这么温柔。
阿列克吉避开所有的流浪猫后,握紧捆绑乐器的皮带,跟上前者的步调继续奔跑。
幽暗阴湿的小巷,除了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会来来往往进行穿梭,不会有任何人会进入这种能把人绕晕的小路上。
“朝左拐了!”
被追赶者仍旧在前面跑着,面上带着难以言说的兴奋。
好像被人追着跑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她是傅尔哈小队的任务目标——第三十八位神明“商贩”。
傅尔哈小队花了一天的时间调查调查“商贩”的行踪,确认她住在一家旅店后在第二天上午“商贩”出门后蹲守在旅店门口对她进行追踪。
“商贩”一开始就意识到不对劲,她早就注意傅尔哈他们了。
直到引导他们来到瑟尔德海港还未拆除重新规划的旧居住区,“商贩”才开始钻进这些小巷之中试图甩开他们的追踪。
被发现行动的傅尔哈三人立刻对“商贩”开始进行明面上的抓捕。
哪知这里小巷与小巷之间错综复杂,有很多杂物堆积,不得不让翼人安图飞得比房屋更高去监视“商贩”动向,傅尔哈和阿列克吉在地上追赶。
又弯弯绕绕很大一圈。
阿列克吉注意到这是第三次经过这面有涂鸦的墙面。
“商贩”很熟悉这里,利用不同的路径规划把三人绕的团团转,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可是在这里跟丢了的话,需要重新到街上收集情报,“商贩”是神明,不是普通人,她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这个海港。
阿列克吉很想告诉大哥傅尔哈自己的发现,傅尔哈已经累得眼神涣散,棕色皮毛变得乱糟糟,大张着嘴巴露出兽牙喘粗气。
阿列克吉了解大哥傅尔哈,这个状态,他听不进去的。
“商贩”就像逗趣自己孩子一样领着三人以另一种方式游览瑟尔德海港的风景人文。
“嘎——”
北方的渡鸦略过屋顶,发出焦躁的叫声。
所有人都听到这个叫声,傅尔哈三人中只有阿列克吉注意到应该聚集取暖的留鸟不应该单独出现在寒冷的高空,这里没有它的同类,也没有食物残渣。
啊,那边已经完成任务了。
那么继续跑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原本游刃有余的“商贩”迅速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傅尔哈与阿列克吉会过来的方向。
天上的安图感到奇怪,但让她停下本就是三人的目的,以防万一,安图驱使羽翼慢慢降下高度站在“商贩”的身后。
她的前方,傅尔哈和阿列克吉姗姗来迟。
现在的处境是三人前后夹击“商贩”,断了她的去路。
傅尔哈眼见“商贩”没有逃走,靠着墙壁开始大口喘气,掏出水壶小口喝水补充水分。
三人中唯一还有更多体力的安图谨慎询问“商贩”:“怎么停下了?”
“商贩”卸下背包。
难道要窜上墙面逃上去吗。
昏暗的小巷,安图无法用眼神提醒对面的傅尔哈和阿列克吉,出声说话也会令敌人更加警惕,安图能做的只有加强自己的防备意识。
他做好随时就能再次冲到天上的准备。
“商贩”笑着:“放轻松,安图,我不逃跑,你没必要那么做。”
被看穿意图,即使在光照条件不足能诱发人们心中负面意识的环境中,也这么悠闲自得。
该说不愧是神明呢。
阿列克吉已经拿出短笛,准备随时吹奏能使人四肢无力的旋律。
“商贩”抱胸靠着和她一样高的背包,她的左侧是傅尔哈与阿列克吉,右侧是安图。
“不用紧张,小朋友,我有说过我不逃跑了吧。”
神明不会撒谎,她说不逃跑确实是不会逃跑。
傅尔哈终于缓过劲,站直身体,捋顺毛发,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哪怕是神明他也尊重对方没有拿出他的长柄战斧进行威胁,他的女儿和妻子不喜欢这样,其他女性也一定不喜欢。
他本人光是站在原地,高大的肉食兽人也会散发顶级捕食者的威胁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傅尔哈自上而下目视“商贩”,缓声道:“总得有个理由。”
“商贩”丝毫不惧,直视兽人在黑夜里发光恐吓他人的双目:“很简单,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累了,休息。”
傅尔哈俯身,粗重的鼻息打在“商贩”的头发上,吹得她的金色头发有数根飘到了她的眼前遮挡住视野。
她不紧不慢地将头发捋到耳背。
傅尔哈总是用这招威胁他人,屡试不爽。
今天却在“商贩”处碰壁。
上方传来傅尔哈的声音:“你知道,被我们追上的结果。”
“你们的任务只是调查我的行踪,而不是杀了我。”她抬头,与傅尔哈目光相撞,微笑,“而且,你们三人都是为了更高的报酬加入组织,并且对追杀神明一事始终保持怀疑态度,不愿自己小队出手只愿意和他人合作击杀神明或者进行其他额外的任务。”
利用手掌上的肌肉,傅尔哈熊掌上锐利的爪子迸发而出。
呼——
巨大的破空声爆裂传开。
熊爪的尖部距离“商贩”的眼睛仅有一指。
她的眼皮从始至终都未动。
“你怎么知道我们真的不会动手。”
“商贩”伸手推开吓人的熊掌,像是欣赏一个老套又熟悉的剧本:“我的祝福是‘时间’,我通晓所有时间线上的一切。傅尔哈,在如同沙漠里的沙子那样多的时间线里,没有任何一条你真的会伤我。”
听完“商贩”所说的话,安图与阿列克吉心里生出无时无刻不被人监视的恐惧之中。
安图呼吸急促起来,他宛如置身于虚无缥缈的银河星空。
通晓一切,所有时间线。
直接比肩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傅尔哈无法参悟“商贩”话中背后的含义,他只知道明面的意思:她肯定自己一定不会动手,这才对足以拍碎一个成年人脑袋的攻击有恃无恐地没有进行任何闪躲。
“商贩”扯开背包的皮扣,从众多物品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和一本书。
“傅尔哈,请你将这个小册子交给组织的总负责人兼执行官克莱维恩·弗瑞,帮我向他问声好。以及,这本书。”
将小册子塞到傅尔哈手上后从他身边走过,来到阿列克吉身边。
“给,阿列克吉,这是本乐谱,我专门找到带给你的,算是我们的见面礼,或者,临别礼物?”听见自己说的话“商贩”自嘲笑笑,“对,临别礼物。”
心细的阿列克吉听出“商贩”的语气里带有不舍。
因为“临别礼物”的关系吗?
拒绝女生是不礼貌的行为,阿列克吉收下这本乐谱。
“阿列克吉,答应我。”比阿列克吉高出许多的“商贩”俯身,仔细为他整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在你第一次听到‘天使’这个词,无论是谁说的,立刻就演奏这本书的乐曲,好吗?”
能感觉手指上带有适宜的温度,划过额头,带有善意。
她的目光,还有行为,好像妈妈。
阿列克吉被“商贩”的母性光辉怔住,他呆滞地点头答应。
“谢谢你,阿列克吉,你真是个好孩子。”
“商贩”捧起阿列克吉的脸,在脸颊处轻轻留下一吻。
傅尔哈还有安图被“商贩”这几分钟内种种行为意图搞的摸不清头脑。
“这个东西,你塞给我干什么?”傅尔哈费力地捏紧手中的小册子。
“商贩”回答:“它是我留给人类最后的遗产,我无法活着交到克莱维恩手中,所以要拜托你,傅尔哈,我知道你会帮助我。如果非要形容是什么,我想也许有一个词是专门为它设置的。”
三人屏息凝神。
“预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