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过后,叔爷便再也没踏足陈虎家的门槛。
还特意托张有财给陈虎送回来五块大洋,说是还钱。
听嫂子李娟说,叔爷回去后对三叔动用了家法,那天叔爷家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好不 “热闹”。
自那以后,陈虎发现自己安置在山上的套子总是莫名其妙地被破坏。
三叔见了他也总是远远地躲开,刻意绕着走。不过,从三叔躲闪的眼神和刻意的回避中,陈虎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怨恨。
陈虎对此并未放在心上,那些套子所能捕获的猎物,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三叔还继续这般肆意妄为,他可不介意在附近下个夹子,给他点厉害瞧瞧。
这天,张有财热情地邀请陈虎去他家吃饭。
饭桌上,张有财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缓缓开口道:“虎子啊,我家的地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出去干几个月活,可这屯子里的事,还得麻烦你帮我多照应照应。”
自从去年狼群下山那件事之后,张有财一家在屯子里彻底被众人孤立了,这也让他对家里的情况放心不下。
“有财哥,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这事我应下了,不用担心。
县城里,陈虎敏锐地察觉到,整个县城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街道上的行人数量本就不少,如今更多,不过大多数都是行色匆匆,而且街面上几乎看不到女性出现。
在人群之中,陈虎竟然看到了日本浪人的身影,而且那些来自半岛的朝鲜人也愈发地嚣张跋扈。
近几次陈虎前往县城,总是会碰到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朝鲜人四处惹是生非。当然,这些行为不端的朝鲜人并非是本地的朝鲜族居民,而是从半岛远道而来的。
这段时间,大车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佐藤那边,对肉类的需求量急剧增大。
由于当下季节的缘故,山林里的猎物倒是颇为丰富,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猎获的肉品很难长久保存。
此次陈虎来到县城,是听闻胡三有事找他。可万万没想到,胡三为了确保肉食能够稳定供应,竟然慷慨地借给了陈虎一匹马。
这可把陈虎给乐坏了,毕竟两辈子加起来,他还真没正儿八经骑过马呢。
虽说一路上骑得磕磕绊绊、状况百出,但当陈虎好歹把马给骑回屯子里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小兴邦更是兴奋得不行,自告奋勇地成了陈虎的 “御用马夫”,忙前忙后,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陈虎有了马这件事,可算是眼红了屯子里不少人。
也就是从这之后,陈虎发现自己安置在山林里的套子被破坏得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次比一次彻底,原本还能有些修复的可能,现在几乎是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陈虎心里顿时火起,发了狠劲,直接跑到县城里,又定做了十个夹子。
做好夹子后,他特意把这些夹子挂在马背上,专挑屯子里人多的时候回村,就是要让大家伙都瞧见。
回到屯子后,陈虎还故意大声地告诉屯子里的人,自己会在哪些地方下套子、放夹子,让大家小心点,别不小心踩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虎眯起眼睛笑呵呵地盯着三叔和郭老四他们那几个人。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这几个人走得越来越近,关系变得很是密切。
陈虎心里明白,那些被破坏的套子,恐怕不只是三叔一个人动的手脚。
郭老四自打上次陈虎对着他脚下开枪之后,就非常惧怕陈虎,刚开始破坏陈虎的套子,只是想吃肉,不过后来几次都是冲着解气去的。
现在看着陈虎得眼神,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陈虎看穿了。
晚上当三叔拿着酒再次找到他们之后,郭老四第一个摇头。
“干,你们这几个胆小鬼,瘪犊子!”
酒喝的多少有些上头的三叔,一听郭老四他们几个不敢去破坏陈虎的套子之后,破口骂了起来。
结果让郭老四几个人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你他娘的没本事,打不到猎物,还出这个损着儿,亏你还是他三叔,你打猎的这点本事都是人家陈虎子教的!
你胆子大,你去招惹陈虎,别拉上我们,你真以为我们傻呢!呸!什么玩意!“
郭老四带头离开,看都不看地上满脸流血的三叔。
躺在地上的三叔眼中露出异常的凶光,
“你们都给我等着!”
没过几天,山上就传来了凄惨的痛叫声,郭老四踩中了夹子。
他是被人抬下来的,郭老四的婆娘一看就急眼了,带着婆婆和弟媳妇就找上陈虎的家门。
刚要破口大骂,正看着陈虎在院子里擦拭着猎枪,咽了咽口里的唾沫,非常克制的说,
“陈虎子,俺家男人踩中你的夹子了,你今天得给我个说法!”
“呵呵,郭家婶子,你凭什么说郭四叔踩中的是我的夹子?”
陈虎笑呵呵的看着来人。
“那还有假,只有你会下夹子,有而且夹子是新的!”
女人笃定的说。
“我多问一句,郭四叔是在哪里踩到的夹子,是我说的那个地方么,再说我已经提醒屯子里的人了!”
陈虎缓缓放下手中的猎枪,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三叔那躲躲闪闪的身影,藏在人群的后面。
这时,郭老四的媳妇站了出来,趾高气扬地开口道:“就是他说的那片山上放的夹子,大伙瞅瞅,我把这夹子带来了,嘎嘎新的呢!”
说着,她还特意将手中的夹子高高举起,展示给屯子里那些看热闹的人看。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一道道目光投向陈虎,伴随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叔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
他脸上带着一副和事佬的神情,开口说道:
“虎子啊,虽说你之前已经提醒过大家伙了,可这夹子毕竟是你放的。依我看啊,你不如赔给郭老四几块大洋,大家都是一个屯子里的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为了这点事伤了和气。”
叔爷的语气看似平和,可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利刃,直戳陈虎的心窝,实在是让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