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蒙和叶宣，一人一边架着辰启，尽量不颠簸地往宿舍营区走去。
辰启身上披了件外衣，是矮小少年邱尘方才去库房找来的。若是掀起这衣服，就能看见一幅令人极其不适的“画”。
在少年的背上，一层皮红彤彤的，还有许多才擦过一次，可又渗出的血珠，真是凄苦，凄凉又凄惨。
苏萍叹了口气，说道：“还是送医吧，拖下去，可能会很麻烦。”
墨馨点头赞同，沉默不语。
“不用了，我扛得住。”辰启摇头拒绝。
他虽说精神有些恍惚，不过耳边响起的言语，还是听得见，且能理解意思的。
何明枫蓦然说道：“还是去吧，若是齐队长追究下来，我来担责任。”
辰启还是拒绝，“何大哥，有一个人受伤已经够了，要是再多一个伤员，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他约摸是昏了头，连劝说别人的话，都显得前言不搭后语。
何明枫叹了口气，坚持道：“怎么就白来呢？战场不仅有厮杀，有生死，还有其余更值得珍惜的东西。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就让我当一回兄长，替你做一点事情，好吗？”
“你……”辰启一时语塞，背上剧痛又起，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看见的都是疼惜，失声道：“你们……”
喜爱咬文嚼字的叶宣，简单说道：“辰兄若是不愿何兄担责，由叶某来，同样可以。”
雨蒙拍了拍胸膛，“放心，还有我呢。”
辰启内心，没来由有一股无名火气，皱眉道：“你们就听不懂吗？我说没必要！”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墨馨与华落，都是很明显地展颜一笑，对这个忽然发火生气的白净少年，并不生气。
邱尘笑过之后，低着脑袋，说道：“启哥，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
辰启面露无奈，叹气道：“都说了，不完全是你的错。”
众人方向一转，就要往医疗营区去，不过又连忙停下，盯着不远处站着的人影，思索这人是从何时起就在的？
墨馨面色冰冷，“没察觉到他。”
言下之意，不清楚那人从几时起听见的，有可能是刚来，也有可能从头到尾他们的谈话，都落在那人的耳中。
之所以，他们没有立即去解释，因为那人的秉性温和，并且给他们的观感很好，所以他们不愿意起口角和冲突。
当然，要是涉及送医一事，那也迫不得已，只能出手了。
那人，是副队长岩大川，他发现众人都望向自己，索性迈步走过去，扬了扬双手上的东西，缓缓开口。
“别担心，虽然是来阻止你们的，不过我带了其他东西，算是我将功补过？”
众人狐疑，也有不解。
什么东西，什么将功补过？
何明枫最先反应过来，一天说道：“岩副队，此事是我们惹出，自然应由我们承担，若要岩副队出面求情，实在说不过去。”
岩大川憨厚一笑，“是吗？你们年纪轻轻，倒是想得挺深。不错，看来我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其余人，这时总算明白何家大少之意，本来也都不是蠢笨的人，当然一点就通。
原来，这位被取了绰号“岩婆婆”的副队长，是担心这群刚来不到一天，尚未被队长承认下来的新队员，因为方才事件中他没有出面调和，而心生不快。
叶宣莞尔，用词极为不谦逊道：“副队，您老还请放宽心，叶某等人绝不会是不明事理之人。这解释，实是有些过了。”
岩大川缓缓说道：“认为这事太郑重，是你们的事，来不来，又是我自己的事。这是不一样的。”
说完，他将手上两样东西交给几人。
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片止血止疼的大贴片，一个大袋子，打开后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
而众人再一望向副队长，他只一笑，留下句暖了众人心的话语。
“老齐肯定不准你们去医务室治疗，这些贴片辰启就留着，记住一天一换，想来没伤着骨头和根本，一两天可以完全消解疼痛了。这是老法子了，两百年前常有人用。
还有，我估摸着老齐今晚也不会让你们再回食堂吃饭，这袋子包子，你们趁热吃吧，偷食堂或者库房之类的，还是省省，被抓到了真就麻烦了。
能量棒没事时候别瞎吃，容易消化不良，多就些水会好点，这都是大家伙这些年摸索出来的……”
岩大川副队长果然不负“岩婆婆”之名，唠唠叨叨地嘱咐着这群孩子，似乎生怕后者哪里做不好，更怕他们伤着。
这位在新队员们心中已经是天上仙人的副队长，独自离去后，嘴里的喃喃自语，只有他自个儿听见。
“又是何苦呢？累不累啊？”
……
翌日早六点，队伍集合！
早有此准备的众人，在迅如疾风地穿戴整齐之后，飞奔出了宿舍，然后在一片陆续有了组织的人山人海中，归队列位。
此时，队伍基本整齐了，再看其他队伍，早都完成整队工作，附近似乎就他们一队有编外成员，所以速度要慢上不少。
齐天阳双目微阖，眸中精光透着肃杀之气，沉声道：“怎么这么慢？”
何明枫答道：“齐队长，我们已经用最快速度赶出来，并且找到队伍……”
“老子不听解释，解释有个屁用啊！用了最快速度就不能更快了？不会早别人起床先下来等？本事不大，理由倒是多得很啊。而且你没说报告！哼，目无军规法纪，再叽叽歪歪这些没用的，别吃早饭了！”
一听齐天阳的怒斥，众人也心底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只是这会也没法发作，毕竟他们确实是慢了，这是事实，无法改变。
若要说他们并非军伍人士，所以应该有些不同的优待，那正好是遂了齐天阳的意，承认他们不过是来“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
再者，本以为拿出自己最快速度，怎么也慢上太多的少年少女们，其实心里隐隐也在较劲。
是人都会有脾气，只是明显与不起眼，正面袒露与背地显现的区别。昨日，这位中年队长那样对待他们，他们或多或少，心里都会有个疙瘩。
那么要消除这个疙瘩呢，除非是齐天阳正式且重视地道歉，虽说这个可能性小到不如去买街边彩票试试手，兴许几率还大些。
要不然，就是他们成功证明，自己可以适应军伍生活。
这后者，显然才是众人不约而同的目标。
只是，分明都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了，却仍旧不达标准，这就像已然绞尽脑汁，呕心沥血交上的答卷，被告知分数还达不到及格线一般，给人深深的挫败感。
由于现在是战时，所以整理宿舍内务等事宜暂且免了，不过那套晚十点熄灯睡觉，早六点起床集合的规矩，还是保留着。
而还听说若是战事吃紧，入手不够，还可能有夜间紧急集合，所以昨晚少年少女们，都没敢睡得太死。
辰启是趴着睡的，当然还是进入终端空间，只不过这一次，他进去后，倒头就睡，许久之后才开始修炼。
但昨晚的睡眠质量，因为白日的剧烈厮杀，还有担心可能有的紧急集合，处在半睡半醒间的状态，导致疲劳程度，远远大过此前任何时候。
他有终端空间的多倍时间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没有说了，精神处在亢奋状态，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过于激动，反而会影响准确判断的能力。
辰启努力地集中精神，想着昨夜毫无进展的武技研究进度，还有多日来，总算又有突破的契定率。
才百分之三十三，二阶初步罢了，离心底里埋藏的某个包含屠戮与血腥的念头，或者说必须达到的目标，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