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枫离开时,与门外站着的那人有过几句寒暄客套。
当然是后者提及,前者娴熟地应付。
出了篱笆围成的小院,走过很宽广的草坪,立身在何家主府邸之外,在一处并非大门的附近。
他与一个此前有过没有留下硝烟痕迹的案发现场,不远不近,如果有人在那,看得清神色,但触摸不到,正如天人永隔。
何明枫想着那他记不起名字的女仆,自嘲笑道:“富家弟子温良恭俭让很久了,不过这座府邸里最少有数千人的名字,我还是记不住,对不住啊……”
对不住,明明人都死了,却注定无法安息。连个名字他这大少爷到现在还记不住,即便那好像是后面取的假名。
何明枫没哭,其实脸上也没多少悲伤,只是有些惋惜。
他喃喃自语道:“身陷其中的卧底,夹在两边做事挺为难的吧?为什么就不干脆利落地倒戈过来,投靠何家呢?是为了报恩吗?”
有道嗓音响起,具有上位者的威严,是他的父亲,何家家主何烈。
“家族对仆人的一切制度,一向是进门后宽松优待的,这些年了还没能融化她内心的隔阂,好听的说法是不忘恩不负义,说难听些便是冥顽不灵!”
何明枫回身,望着家主父亲,说道:“好在……结束了。”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
不知那女仆在死前,是否后悔呢?
后悔没有早做决断倒戈,反而将自己害死,了却尚且在女子大好年华范畴的性命,没尝过爱恋的甜与苦,人生才开始不足一半,就这般死了,孤零零的。
何明枫并非是喜欢这女仆,毕竟连名字都记不得,可不妨碍他叹息与惋惜,因为一条生命的逝去,也因为家族缺了一条有用的“线”,有可能锦上添花,甚至说不定如虎添翼的“线”。
至于到底是前者多还是后者多,哪个高哪个低,只有何明枫他一人清楚。
……
蓝天白云下,是父子交谈。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内,是两位少年,同性且同姓,都姓辰。
“你好,我叫辰君行。”
来人自我介绍,嘴角带着刻意的笑,若是貌比潘安或是气质卓绝者做出来还好些,可惜他相貌平平,就算面对只称得上白净的辰启,都输得一败涂地。
辰启这时候才回神,简单答复道:“你好。”
他随即又魂游万里,思索着一个问题。
那个何明枫有时自称我,有时自称在下,是不是与事情的轻重缓急有关?
过了一会,才发现来人没有坐下,赶忙请他落座,倒了两杯茶水。
好在辰君行可能是习惯如此,并没有什么怨言至少表面看不出气愤,举手投足间,也是处理得一丝不苟。
辰君行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本家兄弟,有没有兴趣到b3城区瞧瞧看看,那的风景是比不得这里,但也不赖,还有娇媚小娘,独一份哦!”
辰启扯了扯嘴角,笑道:“盛情邀请,将来得闲是要去的,不过现在交流会暂停,凶手尚未抓捕,可走不开。”
辰君行道:“当然,本家兄弟要是有朋友也可以一起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到时我做东,大家增进增进感情。”
辰启应付着说好。
这与辰启同姓却并没有关系的家族弟子,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将目的暴露无疑了,若说是真为了交朋友邀请游玩,大可不必在这时。
是认为他在这时候心中慌乱,应该会尽快投靠个势力,以求自保吗?
如果是在以前,说不定会。但见识过这些家族手段与嘴脸,说什么辰启都不会进入,任你说辞天花乱坠,绝不。
但要是这种不用花钱的点头香火人情,那留个印象就留着吧,钱包不会缩水,肉不会掉几块,算不上坏事。
不久,看得出其实嘴笨的辰君行告辞,却刚好又有一人前来,是白衣白靴的叶宣。
辰启无语,这些人是商量好的吗?一个接着一个,没完了?
叶宣拱手笑道:“辰兄,叨扰了。”
辰启摆了摆手。
门外,辰君行忽然想回头,不过明白过来这一声不是叫他的,快步走开了。
出身家族旁支的他,不怎么起眼,也就这许多世人的契定率还算能看,可第一轮便被淘汰,败倒在白衣公子哥剑下的他,发现自己在此地,比起在家族里还不如。
至于辰家为何只有他来,纯粹是因为其他符合条件的人,都去了西区或者北区进修,没人在啊。
……
终端空间这一特殊存在,让辰启的身手,进步比他人快得许多。
如五天前两剑能见血的叶宣,如今要到第四剑才能伤着白净少年一下。而且还不是固定的出剑路子,是从两百一十六招里,随机选定的。
如此这般神速,让叶宣惊讶的同时也大喜过望,不愧是他欣赏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叶宣大笑道:“辰兄,进步神速啊!”
辰启摇了摇头,“运气好。”
叶宣坚定道:“辰兄过谦了。”
辰启无奈道:“叶少说是就是吧。”
叶宣双目神采奕奕,黑发如瀑,仿佛一尊人间谪仙,谈吐得体,“辰兄,如蒙不嫌,称叶某一声叶兄,可否?此后,兄与某,兄弟相称?”
辰启张了张嘴,尝试叫了一声“叶兄”,有些拗口,不过倒是不感觉别扭,可能是有些习以为常了。
听得多了,说起来顺口,也不奇怪吧?
舱体空间外头,还站着四个人。
邱尘是最闹腾的,“说好了是帮我训练,启哥怎么和叶哥打上了!英雄惺惺相惜也挑个时候吧?”
雨蒙咧嘴笑着,“嫌弃你太弱了,不够打呗。”
邱尘无奈道:“雨哥,说这个就扎心了啊,多少年兄弟情谊啊,肝胆相照,别连朋友都没得做!”
雨蒙呵呵一笑,不复沉稳姿态。
苏萍哎哟一声,“皮痒了呀这是?”
邱尘连忙说道:“不是不是,萍姐千万不要误会,我哪敢忤逆您和雨哥,就是这光揍我不让我发牢骚总不可能吧,杀头猪还嚎半天呢!”
这算是个好笑的笑话,又有点不好笑。哪个好人将自己比作头猪啊?谁又会天天挨揍啊?
苏萍双目微阖,“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真欺负惨你了,好好说话。”
邱尘身姿立正,可是比在场任何人都矮一头,言之凿凿道:“好嘞。”
华落看了一眼两人还战得火热的舱体那边,又望向清秀矮小的少年,一本正经道:“他的那份,我来补上。”
邱尘先一愣,接着摇头道:“落姐这就不用了,其实这么多天下来,启哥的威慑作用已经很小了,再说总帮我也不是个事。”
华落还是坚持,“没事,我来帮。”
邱尘嘻嘻笑道:“谢谢落姐了!”
紧接着,矮人一头的少年眼珠子一转,古灵精怪,语出惊人道:“落姐,启哥知道你对我那么好,不会生气吧?”
那语气,那嗓音,腔调更是古怪,怎么听都十分别扭,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少年,是咋憋出那般尖细声线的。
雨蒙直翻白眼,仿佛心脏漏了半拍似的痛。
苏萍微怒,喝道:“好好说话!”
华落还是很平静的,不过那嗓音也让她略微皱眉,道:“生气应该不会,但你也不要这么说话。”
连英气少女都主动要求了,可见这这一嗓子对人耳的伤害有多大。
苏萍欲言又止,有些想提醒英气少女,这话其实最好别接,不然好像怎么都被占了便宜,她也是为此才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