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辰启从青牛背上跳下,一手握刀,一手揉着耳朵问道。
洛承沉吟少许,才道:“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啊,什么?”辰启又问。
洛水衡也问:“哥,小启,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见?”
洛承扶额,用手在嘴边和耳边指了指,然后摆摆手,露出无奈的神色。
二人点头,秒懂。
辰启若有所思,喃喃道:“暂时听不见,可咋办?”
白净少年一手托着下巴,已经将方才隐约听见的呐喊抛之脑后,他认为那不过是幻听,是被青牛吼声造成的错乱影响了。
但他们听不见,不代表方才怀有怒气的沧桑嗓音的主人也耳鸣了,他脸色发红,如同火烧一般,脚下飞快迈动,向着三人与青牛所在奔去。
身形飞速闪动,地面上踩出的脚印下陷三寸有余,并且崩裂出蛛网般的细线,向外扩散。
飞尘被撕开一道口子,寒芒自其中划出,是极快极快的一剑,在那沧桑嗓音的主人手中,直击三人中的白净少年。
辰启目中堪堪发觉飞尘涌动,下一刻便见利剑飞至身前,剑尖闪烁麦芒,就要刺中他的眉心,喋血而死。
锵!
最后的生死一刻,长刀猛地抬上,而他身形也在向后疾退,只是不过退后半步,刀就迎上了剑,砰然相撞,再向着其中一方倒去。
辰启被震得倒飞出去,长刀澜影抽在自己脸上,直接将半边脸抽出淤青,疼得他龇牙咧嘴,嘶嘶地倒吸冷气。
他跌倒在地上,手掌撑地再爬起,定睛一看,那渐渐歇下的尘土中,赫然站着一道他不认识的身影。
那人,白发苍苍,却是脸红如火烧,倒吊的双目十分尖锐摄人,手持一剑,飞速递出,目标是就在近前的活泼少女。
洛水衡早有防备,长戈挥动着直直攻去,她在白净少年被打飞时,便察觉到袭来的老人,手上长戈早在那时就挥动,想以此卸去长柄武器的笨重。
但是,老人的剑,快得异常,犹如长虹贯日般递出,比起泛白芒的长戈快上不止一星半点,如若这个少女不闪不避,老人自信可以将其一剑洞穿。
“便让老夫,先收一人,以偿过失!”老人低语,话语斩钉截铁,已经是将三人视作死物。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青翠如竹的三尺长剑袭来,生生抵住老人的剑的走向。
是洛承,这一击,正如画龙点睛般精妙,让老人的攻势消失,而本该能够以剑抵住的长戈攻势,这时也无可相抵,片刻之间思索出的计谋,不怎么高深,却很有用。
老人眼神微变,向后一步,却瞥见后方斩来的湛蓝刀芒,是那个方才被他击飞出去的少年迂回而来,强势出击。
“真是蛇蝎一窝!”老人厉声大骂。
下一刻,他的剑猛然挥动,席卷罡风而斩,一连破除青芒剑锋与白芒长戈后,转身直面那袭来的刀锋,一剑递出,如山岳,巍峨耸立。
铛!
剑锋与长刀相撞,瞬息又再分开,倒飞出去的仍旧是少年的身影,再看老人,他立身原地,如盘根错节落地的老树,岿然不动。
辰启面色一沉,深感震撼地喃喃自语:“他的第一剑,还不是全力!”
不是全力,却能将自己痛击倒飞,而不知是否全力的一剑,却可以与他们三人战得轻松,不曾有过大动作,犹如老叟戏顽童。
“神角牛,不会就是他击伤的吧?!”辰启心中立时就有这想法,只是现在还听不清太多声音,没法询问。
同一时间,洛水衡和洛承也在自语,觉得大概就是如此,只是后者经过自己的推论后,更肯定了这一观点的可能性。
“下城区的小民,也敢妄取我家公子看上的猎物,更对老夫之言置若罔闻,教养不复,做甚驱噬者!”老人吐着唾沫大骂。
三人还是耳不能听,不过也有了对策,用终端录音后分解成文字,也可以知道其意思。
就在这么操作之下,他们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一层,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上来就骂,不由分说地出手,还狗眼看人低的做派。
真窝火!
三人或多或少,心里有些不忿,但看在老人那剑柄上浮现的数字后,都在告诫自己,冷静,千万要冷静。
百分之四十五,准确无误的契定武器上,赫然这说高不算高,却足以让少年三人死个十来回的契定率。
二阶驱噬者!
此刻,不管是智囊洛承,还是团队最强的辰启,亦或者生性活泼的洛水衡,都无比震惊。
那可是二阶驱噬者,他们刚刚竟然在与其交手,实在……可怕。
老人此时也察觉三人的异样,沉声说道:“原来是被牛吼震伤了耳膜,听不见老夫的话,原来如此……”
话语间,老人收了锋芒,锐利不再变得慈祥,很安宁,但脸颊还是烧红的状态,看起来十分违和。
辰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然后迅速跑到一起,一个在前又护着另一个,另一个人后面,还有一人。
洛水衡被辰启拦在后头,而洛承一脚踏出在前,横剑而立,一股子带头大哥的模样,面露严肃,十分郑重。
“前辈,此兽若是您所伤,我们确实是捡了个大便宜,承蒙前辈相助,我们可为前辈重新寻一头兽将级的猎物,作为回报。”
“回报?”老人哄堂大笑,不知是听见这二字,还是因为他眼中的小娃娃言辞圆滑,而想起些什么。
三人略微紧张,都握紧了武器,随时可动身。
老人轻声一叹,笑意渐敛,道:“凭你们这低微的契定率,出城都没有二阶所带的身份背景,简直不堪入目,污了老夫的双眼,这是为不尊。
误杀神角牛,这一兽是老夫为公子亲自寻觅来的一块磨刀石,费了不小的功夫,却被你们收入囊中,是为不敬!
见到老夫,却不恭敬行礼,刀剑相待,目无尊长,是为无礼,有此三由,老夫杀你们,足矣!”
辰启咬牙,“这不就是欲加之罪,说白了,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下那头牛,才会被我们斩杀,再说这城外的异噬兽,根本没有归属!”
“呵呵,不错,便是又如何?”老人缓缓迈出一步,“老夫是二阶,而你们是一阶,故尔等该死。老夫要掠回的兽被你们所截,故尔等该死。老夫出剑而你们躲闪还击,更应该死,死无葬身之地!”
洛水衡忍不住怪叫一声,怒斥道:“老不死的,看你也没几年可活的了,既然喜欢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怎么不现在去死算了,你活着干嘛!”
“生有何乐,死亦何苦,但老夫死之前你们肯定在下面待很久了!”老人言罢,迅速飞身而出。
出剑之速,本就是快到少年三人几乎看不清的地步,此时再一加持,更如疾风起势,摧枯拉朽。
“走!”洛承大喊,同时身形再向前,横剑挡着,想自己拖住那老人,为后头的两人,争取机会。
他知道两人还是听不见的状态,但开着收音转字的终端上,必然会浮现应该有的字眼。
叮!
双剑碰撞的声响,异常清脆,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裂,叮叮当当地作响,可只在听着唯美的瞬间,却是有人承受莫大的苦楚。
洛承感到双臂酸麻,几欲握不住剑,浑身都仿佛为之一颤,血液凝固,骨骼骤缩,使不出一分气力,双腿蹬着的泥地,被缓缓推着向后,划出两道痕迹。
嗖!
有长戈自智囊少年的肩头旁探出,泛着洁白无瑕的光芒,击向那柄势如破竹的敌剑,硬生生抵住,不再后退。
老人冷哼一声,推剑而行,只瞬息间,将勉强稳下的局面拉回自己这边,他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在这时,又有一刀劈来,少年的全力一击,在强硬且勇猛的碰撞下,硬生生推开那仿佛黑云压城而来的剑。
哪怕仅仅推开些许,片刻后,这一切又会被推倒重来,但持刀的白净少年,好像压根没想过这一点。
不但在掩护下不跑,还转而迎击。
老人忽然有些不懂,这难道就是少年人独有的浪漫与情怀?
“可笑!”老人出言奚落,接着提剑前行。
因为,就在方才他的剑被推开的那一刻,三个少年,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转身就跑,不见丝毫犹豫,像是练就好的无上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