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嵘下意识以为她会抽烟，但是她没有——这是在录节目，估计不能抽，他后知后觉的想到。
她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小超市特有的红色塑料袋，里面依稀是几个瓶子的轮廓。
应该是啤酒吧。章嵘想。
——“到锌姐了到锌姐了！！激动起来了！”
——“我以为她会和太子一起住，没想到她住这么破的地方啊。”
——“呃，我是海市人，不懂别瞎说……这是好地段。”
——“锌姐一出来我以为拍电影呢哈哈哈哈……”
……
知恩的生活很简单。
镜头用了倒放，倒回了她回家之前——
知恩在一家杂志社拍摄，做书模，似乎是她来海市接到的前几份工作的其中一份，所以就一直做了下来，哪怕她已经是拍了LEA等知名品牌的模特了。
她几乎成了这个少女杂志的“御用书模”。
章嵘看着她换上一件很有文艺气息的牛角扣大衣，戴上了一个头戴式耳机。
——“不得不说锌姐牛的，有内味儿了。”
——“啊啊啊这本我高中的时候买来看过哈哈哈，里面都是青春疼痛文学，现在看着都牙酸。”
——“路人表示这个女生很美，像从文艺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
章嵘看着她拍摄完，和那些工作人员们说笑着，还有人跑来递给她一个暖手宝。
这时，一个穿紧身针织长裙和皮草的女人急匆匆的走进来：“我晚了晚了，都怪那个死……”
她应该是突然想到还有摄像机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冲着知恩眨眼睛。
然后，她们手挽着手，一起去附近的商场吃晚饭。
两个女人聊着天，知恩的声音缓慢还有些沙哑，她说自己打算买辆车，这样出行方便，还说打算忙完这一阵儿去北方玩一玩，正好最近没有那么冷了。
她们在晚上八点多道别，知恩一个人打车回家，在车上接受采访——
“我一个人在海市，之前是一个人在港城，我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偶尔确实会很孤独吧……但是，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是这样。
海市很大，我记得我在陆家嘴抬头看，觉得自己那么渺小……我开始想在高处看这座城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之前是个演员，但是没有什么好作品，也是高中时候就去了，一个人，挺害怕的……但是，也是那句话吧，自己做的选择就要自己负责……”
——“啊，想在高处看海市所以找了有钱男朋友么？【流汗】”
——“妈呀为什么我哭了……我都没意识到我自己已经哭了！一个人在大城市……感觉自己渺小的可怕……我每天都有这个想法……”
——“锌姐是不是在告诉我们‘这座城市看起来那么繁华，其实孤独的人有很多’啊？”
——“我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好，但是……这感觉真的好奇妙啊，感觉是另一个自己，虽然我没有锌姐的脸。【流泪】”
……
章嵘看完之后，久久地沉默。
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演播厅里的几个人已经在就刚刚的内容进行讨论，说什么的都有……
章嵘却听不进去了，他只是拖动进度条，再次来到知恩坐在出租车上接受采访的那一段。
微微摇晃的镜头、车窗外的夜景、知恩平静没什么波澜的语调，还有她捻了几下似乎是想要拿烟的手指……
这好像不是在拍综艺，像是在拍电影长镜头。
连带着她说的那些话，都像是电影台词，毫无违和感，能让所有漂泊在大城市的年轻人轻易共情。
……
“笑死我了，什么叫‘感觉自己特别渺小’……你好酸啊，谁给你想的词儿？还挺像那么回事……”
蒋闻雪在电话那头笑出了鹅叫，显然是刚刚看完节目就马上给去了电话。
“我自己想的。”
知恩面无表情的说，手指因为羞耻而微微蜷缩在一起。
……太过了吗？确实有点没眼看……
“嗯，挺好。”
蒋闻雪好不容易止住笑，装作一本正经的说。
知恩用一只手捂住额头，有些无奈：“就不能有点感性吗？”
这一次，蒋闻雪没回答，电话那头只传来她的呼吸声。
知恩知道她向来是不会内耗的那类人，两眼一睁，干就完事，确实会觉得她绞尽脑汁想出的台词有点矫情……
“……你怎么不说话？真的太装了？”
知恩被她一笑，心里也有点没底。
“没，”那边蒋闻雪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还有点心不在焉，“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了？我给你截图呢，修几张照片发一发……哈哈哈！”
……指望蒋闻雪感性，那是不可能的。
知恩有点羡慕她这样的个性。
“行……随便吧。”
电话很快挂了，知恩站在窗台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根烟。
她已经不知道发过多少次“不在室内抽烟”的毒誓了，但是老是破功——好像总会有让她忍不住的理由。
就像现在，她忙活了很久的工作告一段落，节目顺利播出第一期，确实应该放纵一把，可以抽。
慢慢地抽完烟，她才拿起手机去看红鸟上对《一个人》的各种评价，对自己那部分的评价。
——“决定了！辞职！雨南走起！！”
——“高中的时候我学习不好，但是游戏很厉害，也想去打电竞，被我爸妈打了个半死……后来啥也没考上，唉。”
——“提醒一下大家，幸存者偏差，这四个人相对于普通人来说都算是很成功的了，咱们普通人还是不要轻易选择人少的路。”
——“锌姐真惊到我了，我以为我在看电影。”
——“我觉得她说的挺好的啊，和网上说的那种脑子空空只会靠男人的……不太一样吧。”
——“又洗上了是不？女网红洗白就是快，随便套公式。”
——“呃……纯路人，她犯了啥大罪吗？不就是谈了恋爱吗？为啥大家对她恶意这么大？”
——“纯路人，看脸就行了，锌姐的脸最起码可以吃饭时看，不会吐。”
……
知恩翻着评论，有好有坏，她心里没啥太大的波澜，只觉得这一切都挺像梦的——
去年她还是仅仅拥有一个旧皮箱的欠债人士，今年突然之间就好了起来。
属于许知恩的季节，是不是就要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