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英气急了。
她猛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说道:“走,咱们去找老爷理论,我倒要看看老爷糊涂不糊涂,把你们这些居心不良的人当作恩人!”
那两个轿夫,一听说要到老爷面前对质,不仅不害怕,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尤其是那个叫金大山的,拍着胸膛叫嚷:“去就去,我怕你吗?老爷能给我们证明谁是救了他的人!”
灵堂上的人都傻呆呆地看着,谁也无话可说。大家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都觉得这事儿难辨是非。
梁红英实在是气坏了。就算自己证据不充足,她也要把这些人揪到老爷面前,好好揭揭他们的底。
三个人你推我搡,就朝着老爷的书房奔去。
曹老爷刚刚睡过午觉醒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他快步走到门口,正看见梁红英和那几个人拉拉扯扯地过来了。
几位太太也跑过来看热闹。尤其是大太太,看到又是梁红英,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她目光锐利,紧紧盯着梁红英。
老爷问道:“你们来干什么?吵吵嚷嚷的,这成何体统?”
梁红英指着那两个轿夫说:“他们,他们纯粹就是蒙骗你,真正救你的人不是他们!”
老爷一听,并不觉得诧异。他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廊檐下,意味深长地听着她说话,接着问了一句:“不是他们,那是谁救的?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叫金大山的背着我,一路上我都很清醒,没别人帮忙啊,他们几个保护我逃出了土匪窝。这个我是知道的。”
梁红英本来一肚子委屈,想给老爷说清楚。可看老爷胸有成竹的样子,铁定了认为就是那几个轿夫救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要是把老爷的想法否定了,老爷愿不愿意听呢?
可梁红英已经控制不了现在的情绪了,她说:“他们就是在装傻。真正把你救下来的是杨大叔,就是死去的那车夫杨大叔!”
曹正平一听,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他皱着眉想了想,因为当时他处于昏迷状态,之前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了。他用手挠了挠头皮,好像非常痛苦的样子,然后猛然睁开眼睛说:“我真记不起来了,我能记起来的就是大山背着我在路上颠簸着跑,那时候也很危险,生怕土匪再次追上。他们三个保护我,艰难地跑回咱们的卧龙镇,仅此而已。光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不敢相信。我亲眼看到的是大山他们几个把我救回来,所以红英,你好好待在府里干吧,不要再搬弄是非了。你这么一说,我首先就接受不了。”
说完,曹老爷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去。
一场风波看似消散了,梁红英的计划却完全没有实现。她本来想抓住这两个轿夫,在曹老爷面前揭露他们的丑行,可没想到曹老爷坚决不相信。
这让梁红英真的无可奈何。她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呢?杨大壮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自己说话的,那些土匪能给她作证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光凭她一个人一张嘴,根本没人听她的。她只能把这份无奈咽进肚子里。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你们,你们,你们没人明白。”然后一跺脚就离开了。
大太太喊道:“杨红英,你等等!我都说过了,让你消停一些才把你放出来,你如果再这么胡闹的话,还把你关进那笼子里,让你再别出来了!”
梁红英回过头,两眼斜了大太太一眼。说实在的,她从内心有点厌烦这个大太太。大太太反复无常,之前许诺得那么好,收她为干闺女,可到现在却什么都没兑现。她狠狠咬着牙,可毕竟自己是下人,不敢对大太太发作。所以她只是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大太太接着说:“正好打扫卫生的缺个人儿,往后端茶送水的事儿就不用你管了,你去打扫卫生吧。”
梁红英心想:我本来就在打扫卫生,还让我打扫什么卫生?
就在这时候,突然四太太开口说话了:“红英啊,别让她去打扫了,让她跟着我吧,我那儿缺个人手,让她去伺候我,顺便我可以教导教导她。”
曹老爷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了。
大太太说:“四妹呀,你那儿还缺人吗?已经给你好几个使唤的丫头了,要她干什么?这么不听话的丫头,去了只能给你带来麻烦。”
四太太笑着对梁红英说:“我看这姑娘行,起码这牙尖嘴利的,吃不了亏。你就去我那儿吧,从明天开始,到我那儿上工,端茶倒水,给我打扫打扫屋子。”
梁红英一听,这也行。接近她们正是自己的目的之一,到时候就可以明察暗访,调查出是谁给母亲下的毒。所以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梁红英果然到四太太那里,开始履行自己的职务。
到四太太那儿报到时,四太太第一句话就说:“你这小丫头在我这儿可要安分一些,我之所以那么说,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护你。我看你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不适合干外面那些粗活儿,你知道吗?”
梁红英知道大太太给她安排的活儿,包括去打扫牛棚、厕所这些。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个考验。不过她是从小吃苦长大的,面对这些倒也不要紧,关键是她解决不了自己的事情,心里堵得慌。明明是那几个人害了杨大叔,还抢了别人的功劳,老爷却还如此器重他们。梁红英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现在,她只能是忍一忍了。四太太既然让她在这里听候使唤,她就乐得如此。等四太太把活儿给她分配好之后,她就勤快地干起来。
她知道第一次来,不能先向四太太提问题。如果问东问西的话,会引起四太太的疑惑。先混个脸熟,和她关系搞好了以后再问,就方便多了。
现在梁红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四太太的身上。她想着四太太紧挨着五太太,一定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她心里想到这些就有了希望。要是真的能从四太太嘴里找到毒害母亲的真凶,那就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梁红英心情越发的好。她干活勤快麻利。很快,四太太又再次相中了她,让她陪在自己的身边。
梁红英一听,这太好了。自己不仅可以干轻巧活儿,还能在这上等的屋子里活动,说不定还能让自己住在她的旁边儿,那简直是太舒服了。就算是这种状态不能持久,但是能混一时就是一时。所以梁红英也穿得整整齐齐的,和四太太相处。
刚来到四太太身边,梁红英心里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和四太太搞好关系。不管她是不是毒害母亲的凶手,当下都绝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她干起活来格外卖力。四太太的衣服每天都要用烙铁熨烫,梁红英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她仔细地将四太太的衣服一件件熨好,随后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进柜子里。到了晚上,她又会再次取出衣服熨烫,然后放回原处,只为了让四太太在拿衣服时,看到的都是平整如新的。
四太太喜欢出门看戏、逛街,对漂亮衣服情有独钟,衣柜总是塞得满满当当。熨烫这么多衣服,着实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可梁红英却做得毫无怨言。
除了熨衣服,擦桌子、拖地这些活儿,她也总是抢着干。其他几个丫鬟见状,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来抢我们饭碗的吗?
有一回,丫鬟孙大凤刚要端着一瓶水进四太太的屋子,准备帮着擦擦床榻 。梁红英立刻上前接过,说道:“来来来,我来,我干活儿麻利,经常擦这些呢。”说着就动手干了起来。
大凤这下火了,质问道:“你你你怎么回事儿?这活儿都让你干了,我们还干什么?我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啊?瞧你这么勤快的样子,你把所有活儿都包了得了!有本事,你把外边儿男人干的活儿也包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梁红英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赶忙向大凤赔不是:“对对对,大凤姐,我刚到这儿,就想多表现表现,没别的意思,真不是想抢大家的活儿。这样吧,你们挑干净、轻松的活儿干,脏活儿都交给我。”
大凤一听,说道:“行啊,太太的马桶还没人刷呢,你去刷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么勤快,能不能把那上面粘着屎的马桶擦干净 。”
梁红英无奈,只好到隔间提出马桶。那马桶又脏又臭,她心里想着:这可是太太用的,不管是谁让我干,既然安排了,那就干吧。可找个地方刷马桶都不容易,她只能到下边的厕所去,还得先打一盆水过来。但为了能有个好的开端,她强忍着臭味,打了一桶水,把马桶刷得干干净净,然后拿了上来。
大凤见此,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毕竟让梁红英干这脏活儿,彰显了自己的地位。她笑着说:“好了好了,以后你就挑这样的活儿干吧,轻松的活儿我们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
梁红英连忙应道:“行,行行,又不是掉脑袋的事儿,让我干点儿脏活儿,我不怕,大不了多洗几遍手。”她看大凤年龄比自己大,心想她或许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情。
休息时,梁红英便问大凤:“大凤姐,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大凤回头看着她:“咋啦,问我啥?”梁红英接着说:“我听说这儿原先还有个五太太,你知道吧?”大凤皱了皱眉:“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只有四个太太。五太太的事儿,我真不清楚。”梁红英又问:“那以前的事儿,就没人知道了吗?”大凤说:“谁知道呢,这儿除了我岁数大些,其他人都小。要问谁知道,还真不好说。以前倒是有个岁数大的丫头,不过现在回老家种地了,她肯定知道。”
梁红英一听,心中一喜,觉得有了线索。在这深宅大院里,想打听事儿可不容易,要是能找到那个丫头,说不定能知道些关键信息。要是问四太太她们,都是自己的怀疑对象,问了也白问。
于是,她进一步打听:“大凤姐,你快告诉我,这个回家种地的阿姨住哪儿呀?”大凤歪着头想了想,说:“这我还真知道,出了卧龙镇往西南走十几里地,有个土坡村儿,她就住在那儿。”
梁红英心里激动不已,感觉马上就能找到新线索了。可大凤又补了一句:“不过呢,她回家后家里好像有点变故,有没有搬家我可就不知道了。”梁红英又问:“那这位阿姨她叫什么名字?”大凤说:“她姓白,你见着她就叫白阿姨就行。”
得知这些后,梁红英满心欢喜,想着终于能找到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了,这对自己调查真相肯定有很大帮助。
第二天,梁红英打算向四太太请假,早点去土坡村看看能不能找到白阿姨。反正府里干活的人不少,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四太太估计也不在乎。至于四太太为什么把她安排在身边,谁也摸不着头脑。
梁红英来到四太太面前,说道:“太太,我家里有点事,想回去一趟,耽误一天半天的,您看行不行?”四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头发丝看到脚尖,看得梁红英心里直发毛。过了一会儿,四太太叹了口气说:“好吧,姑娘,你去吧。”说完,便扭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梁红英得了准假,赶紧谢过,轻快地下了楼。她心想,有了假期就能去办自己的事了。出了府门,她也顾不上找交通工具,撒开腿就朝着十几里外的土坡村跑去。她心里急啊,知道得快去快回,在外面耽误太久,一是怕四太太起疑,二是担心错过什么关键线索。
她一路小跑,好不容易到了土坡村。刚进村,就拉住一个路过的大爷打听:“大爷,您知道谁家的夫人姓白吗?”大爷看了看她,说:“你是要找姓白的那一家?”梁红英忙点头:“对对对,大爷,您知道吗?”大爷叹了口气说:“嗨,别提了,姓白的这一家刚搬走。”
梁红英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她着急地问:“大爷,他们为啥搬走啊?您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吗?”大爷说:“他家遇到点变故,具体搬到哪儿我也不清楚,你要想知道,去问问他们邻居吧,听说邻居知道。”
梁红英一听还有希望,立刻兴奋起来,求大爷带她去找邻居。大爷人好,也乐意帮忙,带着她找到了邻居家。白阿姨家的房子还算不错,可邻居家却十分破败。
大爷喊出邻居家的小伙子,给梁红英介绍道:“就是这家,这是他们邻居,你有啥问题就问他吧,他兴许知道。”梁红英连忙上前问:“大哥,我想问一下,您旁边的邻居搬到哪里去了?我有急事找他们。”
小伙子笑了笑,反问:“你找他们干啥呀?”梁红英说:“这位姓白的阿姨以前在曹府做丫鬟,我有点事儿想向她打听。”小伙子听了,说:“你可是第二个人来问了。昨天就有人来这儿打听,我已经告诉他位置了,你今天又来。这样吧,我再给你说一遍,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气了。”
接着,小伙子指着门前的路说:“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走,走出三五里地,拐个弯儿,那儿有个小村庄,村子比这儿还小,总共就十几户人家,他们现在就搬到那儿去了。昨天那个人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梁红英又问:“昨天来的是谁呀?”小伙子摇了摇头:“反正是个男的,他也没说自己是哪儿的人,来我这儿打听,我就告诉他了。”
梁红英也没多想,按照小伙子的指引,又一路小跑朝着那个小村子奔去。她一口气跑到了地方,果然看到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她赶忙进村四处打听:“请问,你们知道一个姓白的阿姨住哪儿吗?”
恰巧有个小姑娘刚从院子里出来,听到她打听,便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房子说:“瞧见没?她家就在那儿。”梁红英一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忙跑到院子里大声喊起来:“白阿姨,白阿姨在家吗?”
屋里出来一个老头,看起来年龄和梁红英的父辈差不多。老头问:“小姑娘,你找谁呀?”梁红英说:“我找姓白的阿姨,她是不是以前在曹府干过?”老头说:“是啊,她是从曹府出来的,家里地多,需要人打理,她就回来了。你找她有啥事?”
梁红英叹了口气说:“以前曹府有点事儿,我想打听打听,就问几句话,没别的意思。”老头却皱着眉说:“可是你来晚了,昨天有个人把她接走了,说有一件衣服要她帮忙刺绣,那件衣服她以前绣过,绣工特别好。对方出了三块大洋,我一听挺划算,就劝她去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要是明天不回来,那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了。”
梁红英一听,满心的希望瞬间破灭,心里别提多失落了。她在这里也住不了,只能先回去。于是,她垂头丧气地又一路小跑回了曹府。
这次没找到任何线索,让她十分沮丧。回到自己屋里,她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小青回来后,见她疲惫的样子,便问:“你去干啥了,怎么这么累?你不是在四太太那儿吗?”梁红英坐起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青:“小青,我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打听到四太太身旁以前有个丫鬟,住在土坡村,结果跑了一趟,人被别人带走了,这一趟折腾得我两条腿都麻了。”
小青听了,连忙安慰她:“你别着急,这事儿急不得,咱们慢慢琢磨。就算找不到直接能给咱们说明情况的人,自己推理也能找出些头绪。你想想,什么样的药是红色的呢?咱们可以到药店里去问问,说不定卖药的能知道。知道之后,再打听打听这药可能是谁生产的,没准就能找到线索。”
梁红英一听,觉得小青说得有理,先去药店问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于是,她立刻来了精神,说:“走,咱们一起去药店,问问那些老板,看他们知不知道。”
两人风风火火地跑到卧龙镇,挑了一家最近的药店走了进去。梁红英开门见山地问:“老板,有一种毒能毒死人,是红色粉末状的,你们这儿有这种毒吗?”
药店老板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不高兴地说:“我们这儿卖的都是治病的药,你问毒药干什么?我可不能说我们这儿卖毒药,这传出去还得了!”
梁红英碰了一鼻子灰,拉着小青走出药店。她无奈地问小青:“你说,哪里才有可能卖这种药呢?”小青也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