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彦崇几次深呼吸,稳住了情绪道:“官家,除了禀报太原府大捷外,祖父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
赵桓问道:“什么事?”
种彦崇回答道:“这件事情和西夏有关。”
赵桓有些疑惑,问道:“西夏怎么了?”
西夏的现任皇帝名叫李乾顺,是西夏的雄主,擅长左右骑墙,更精通合纵连横。
辽国强大时,李乾顺依附辽国,娶了辽国的公主,联辽侵宋。
金人崛起,辽国眼看着要灭国,向李乾顺求助。
李乾顺不仅拒绝,还弄死了辽国公主出身的皇后,更逼死有辽国血脉的太子,向金国称臣,联金攻宋。
这人是无情的政治生物,相当的狡诈。
对西夏来说,李乾顺是雄主,因为在李乾顺的励精图治下,西夏实力前所未有的强大。
对大宋来说,这是一头狡诈的西北狼。
种彦崇神情严肃,解释道:“祖父在太原府挡住了金人,更关注着西夏的情况。”
“西夏国依附金国,积极的入侵我大宋的边境,得了很多好处。”
“可是西夏狡诈,或许趁着我们抗击金人的时候,会派人求和休战,以及讨要好处。”
“祖父说一旦西夏派了使臣,不要被西夏人骗了,他们不会放弃攻打大宋。”
种彦崇郑重道:“请官家明鉴。”
赵桓笑道:“种公的建议,朕记下了,朕不会被骗的。如果西夏派来使臣,正巧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西夏知道大宋不可欺。”
种彦崇松了口气,不再逗留,向赵桓行了一礼就退下。
赵桓思考着西夏的情况。
西夏人来大宋,不可能交好,必然是恫吓大宋,想从大宋捞取更多的好处。
如果西夏真的派了使臣,正好给对方一个教训。
赵桓吩咐道:“传朱伯材入宫。”
周瑾通知下去,没过多久,朱伯材风尘仆仆来了。
朱伯材最近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城司,有时候更是睡在皇城司,导致岳母都有些意见,以为朱伯材在外面养了女人。
为此,岳母找皇后了解情况,后得知朱伯材是真的忙碌,才没有再闹腾。
朱伯材凭借着身份和手段,提拔了大批心腹,再加上大笔的钱财撒下去,皇城司已经重新组建起来。
朱伯材见到赵桓,行礼道:“臣朱伯材,拜见官家。”
“不必多礼。”
赵桓摆手道:“朕请岳父来,是让你留意一件事。”
朱伯材道:“请官家示下。”
赵桓吩咐道:“你派人盯着来东京城的人,一旦发现了西夏使团,务必给朕盯死了,看他们在东京城见了哪些人。”
“臣遵命!”
朱伯材连忙应下。
他也没询问皇帝的意图,皇帝有安排,执行命令就是。
皇城司忠于皇帝,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赵桓继续道:“最近半个月,白时中有什么异常举动?”
“没有!”
朱伯材摇了摇头,回答道:“白时中比较老实,唯独私下里多有怨怼,说官家主战是痴心妄想。一旦金人南下,就会把官家打回原形,他说主和才是唯一的出路。”
赵桓呵呵一笑。
主和?
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和,他和金人势不两立。金人在历史上俘虏二帝,他也要把金太宗俘虏回来,搞一个盛大的牵羊礼。
以牙还牙,才是他的风格。
赵桓吩咐道:“继续盯着。”
朱伯材答应下来,又禀报了些最近的情况才告辞离开。
……
东京城外,官道上。
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迅速行驶而来,队伍中打着西夏国的旗帜。
队伍中央的马车中,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清瘦老者,约莫六十出头。
老者名叫嵬名安惠,是西夏太师,更被李乾顺尊为尚父。
李乾顺刚登基时,西夏国的权势被生母梁太后和舅舅把持。李乾顺为了亲政,在嵬名安惠的辅佐下,扳倒了梁太后和舅舅,彻底掌握西夏大权。
嵬名安惠是个大宋通,对大宋的语言、文化、风俗和官制都非常熟悉。也因为嵬名安惠的教导,李乾顺向往汉家的文化,处处效仿汉家体系。
在嵬名安惠的引导下,西夏大范围的汉化,发展迅速。
嵬名安惠来东京,是奉李乾顺的命令,想要进一步敲诈大宋。
之前,宋朝一味地求和,不好煽动。
现在,宋朝要抗金,西夏就有了运作的空间。你要抗金,我西夏国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太师,到东京城了。”
驾车的马夫开口道:“我们直接去皇城,还是找一处住宅住下。”
嵬名安惠吩咐道:“先住下,再准备一份厚礼,老夫要去拜见耿南仲。这位昔日的东宫旧人,是铁杆的投降派,这是我们的助力。”
“遵命!”
马夫驾车往城内去,找了客栈住下。
嵬名安惠马不停蹄的去拜访耿南仲,鉴于他西夏国太师的身份,且宋朝还得赔偿岁币给西夏,耿南仲亲自到门口迎接。
他把嵬名安惠迎到大厅,又让人上了好茶,微笑着道:“嵬名太师亲自到东京出使,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吗?”
嵬名安惠回答道:“为大宋主战而来。”
耿南仲道:“太师找错了人,我一向不主战,是官家要求主战。”
嵬名安惠捋着花白的胡须,不疾不徐道:“耿大人主张求和,依老夫看,这的确是大宋唯一的出路。可是你要主和,就必须要主战。”
耿南仲疑惑道:“什么意思?”
嵬名安惠解释道:“皇帝执意要抗金,你去阻拦,会让皇帝不满意,觉得你和他不是一条心,自此君臣离心离德。”
“没了皇帝的恩宠,你就算是东宫的老人,也难以得到提拔。”
“你要升官,你要发财,你要宰辅天下,必须紧跟皇帝的步伐。”
“皇帝要主战,你全力支持。等皇帝打了败仗,你再提出求和的提议,皇帝自然就会转为求和,变成有利于你的局面。”
嵬名安惠笑着道:“一味地阻拦没用,要顺势而为。”
耿南仲眼前一亮。
老家伙厉害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他主和,皇帝压下了他拜相的机会,也不怎么待见他。
要改变策略了。
耿南仲却没有全信,沉声道:“你会这么好心?”
嵬名安惠说道:“大宋要抗金,我西夏国的态度至关重要。只要大宋拿出五百万两银子,西夏不介入宋金战事。如果不给钱,西夏就只能联金攻宋了。”
“不行!”
耿南仲坚决道:“我耿南仲,不会损害大宋的利益。”
嵬名安惠笑着道:“事情办成后,你三我七,分你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耿南仲眼前一亮,笑道:“哎呀,谈什么钱啊。我一向不爱财,不过你诚意十足,我不能拒绝,我同意你的条件。”
嵬名安惠心头冷笑。
钱到了西夏,没送回来的道理,耿南仲拿不到钱,只能吃哑巴亏。
只是,嵬名安惠没有表露,微笑道:“明天上午,老夫入朝觐见,到时候耿大人支持就是,希望你好好配合。”
耿南仲道:“你放心,我会安排。”
嵬名安惠敲定了事情没有逗留,起身就离开了。他还得去运作一番,看能否多找些人。他也没觉得会失败,大宋皇帝外强中干,必然不敢和西夏开战。
西夏要钱,大宋不敢不拿。
……
夜幕降临,垂拱殿灯火通明。赵桓批阅完奏折,正在殿内活动筋骨。
周瑾走过来,禀报道:“官家,国丈求见。”
“传!”
赵桓吩咐一声。
不多时,朱伯材进入殿内,禀报道:“官家,西夏国的使团真的来了。”
赵桓停下来,笑着问道:“来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朱伯材回答道:“西夏国派来的人是太师嵬名安惠,他们的来意,还没有打探清楚。”
“目前,嵬名安惠先见了耿南仲,后见了唐恪,没见其他人。”
“嵬名安惠从耿南仲的府上出来,兴致颇高。从唐恪的府中出来,颇有些怨怼。”
赵桓眼中掠过一丝冷色。
耿南仲!
这个东宫老人,是原身最倚重的人。可是在赵桓这里,只有主战派和投降派。
侵害大宋利益,就得死!
不管是谁。
赵桓吩咐道:“继续盯着,有任何消息提前来报。”
“遵命!”
朱伯材转身退下。
夜幕下,赵桓继续练了一会儿,吃完饭后早早休息。
第二天上午,赵桓接到嵬名安惠递交了求见的国书,他没有立刻召见,派人把李纲、吴敏、徐处仁,以及耿南仲、唐恪和何栗喊来。
六人进入殿内,齐齐向赵桓行礼。
赵桓说了嵬名安惠求见的事情,问道:“嵬名安惠突然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李纲道:“臣觉得可以见一见。””
吴敏说道:“来者是客,更何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见一见再说。”
徐处仁道:“臣附议。”
耿南仲期待着银子,连忙道:“启禀官家,理应见一见,万一是有利于我大宋呢?”
赵桓心头冷笑。
西夏国巴不得吞了大宋,怎么可能给好处?
赵桓见所有人都支持,吩咐道:“传旨,召西夏使臣觐见。”
旨意传到宣德门外,嵬名安惠抖擞精神,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大步来到垂拱殿。他昂着头,强硬道:“大白高国使臣嵬名安惠,见过南朝皇帝。”
大白高国,是西夏国的自称。
南朝是西夏对宋朝的蔑视,带着明显的羞辱。
赵桓眼神森冷,淡淡道:“嵬名安惠,你代表西夏来东京觐见,朕很高兴。可是你进殿的时候,竟然右脚先迈入。”
“朕很不高兴。”
“这是对朕的不敬,对大宋的不敬。”
“来人,把嵬名安惠拖下去,先杖责十军棍,再谈后续的事情。”
此话一出,嵬名安惠脸色大变。
大宋皇帝年纪轻轻,竟然不讲武德,他摊上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