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望心中的怒火汹涌,愤怒下理智渐消,打算要给赵桓一点压力和教训。
郭药师站在一旁,心头升起不妙的预感。
打真定府,他率领怨军当先锋。
打磁州府,他又带着怨军去冲锋。
渡黄河,也是他的怨军开路。
所有难啃的骨头,都是他的嫡系怨军承受。完颜宗望被赵桓激怒,极可能又让怨军去攻城。
怨军不是万能的,撑不住这样的消耗。
就算每一战后,他也抓壮丁补充兵源,怨军的战斗力却比不了之前。
郭药师上前一步,劝道:“二太子,赵桓故意激怒您,这是他的激将法,您千万不能中计。否则……”
完颜宗望斜眼一扫,一巴掌扇了出去。
啪!!
耳光响亮,郭药师脸上火辣辣的,被打懵了。
完颜宗望泄愤后,冷着脸道:“本太子熟读兵法,会不知道这是赵桓的激将法?你个三姓家奴,敢来教训本太子?”
早年的药师,在辽国做官。后来投奔宋朝,最后又投降金国。
郭药师率领怨军加入金国,被任命为燕京留守,赐姓完颜氏,表面上看得到器重,实则处处遭到忌惮。
换做五代十国时,你杀我,我杀你,隔三差五改换门庭也没什么。
一切都太正常。
辽国和宋朝对立一百多年,维持了大体上的稳定,礼崩乐坏的情况没了,现在更注重忠义名声。
辽国都汉化了,金国的许多人都如此。
恰是如此,郭药师的接连背叛,被完颜宗望瞧不起。他更是想方设法的削弱郭药师的力量,避免郭药师会做大。
郭药师被完颜宗望打了一耳光,心头委屈。
该死的金狗!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可惜,他惹不起完颜宗望。
郭药师咽下怒火,谄媚笑道:“二太子打得好,是末将僭越了。”
“算你识趣!”
完颜宗望哼了声,眼神阴冷,再无昔日的风光霁月。
昔日,完颜宗望儒雅从容,礼贤下士,对人也宽和大度,颇有人望。如今断了一条腿,脑子里只想着报仇,更加刻薄严苛,性格也更极端。
完颜宗望抬头朝城楼上看去,继续道:“赵桓,任你巧舌如簧,要激将本太子攻打白马城,也无济于事。”
“本太子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要包围白马城,采取围点打援的策略。”
“我会派出探子,不断宣传你被包围,陷入绝境的消息。”
“你们南朝人,骨子里软弱,一旦消息传到东京城,不需要去攻打,他们自己就会内乱的。”
完颜宗望嘲讽道:“你没了稳定的后方,还怎么和本太子斗?”
赵桓神色不变,不疾不缓道:“你刚到白马城,叫嚣着要破城,叫嚣着让朕出城。”
“现在又变了,叫嚣着要围点打援,要派人去搅乱后方。”
“从始至终,你没有一个明确的策略,说到底,你已经黔驴技穷,不敢进攻。”
“你如果不能打白马城,直接退走,我敬你三分。现在却舔着脸说大宋会内乱,我看你脑子被门夹了。”
赵桓啧啧道:“朕见过无数的人,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完颜宗望又看了郭药师一眼,忍不住想强攻。
最后,还是按捺住心思。
完颜宗望愤怒道:“赵桓,你等死吧。”
赵桓笑道:“朕死不死,不需要你操心。既然你黔驴技穷了,该朕出手了。”
“有一个人,想见一见你,把刘彦宗带出来。”
命令下达,士兵扛着一根大木头出来,立在了城楼上。在木头上,还捆绑着刘彦宗,他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似乎经受了各种折磨。
赵桓笑道:“完颜宗望,看到刘彦宗了吗?”
完颜宗望握紧拳头,怒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要杀我金国使臣?”
赵桓嘲讽道:“金国的大军,都入侵大宋,为什么不能杀你金国的使臣?”
“刘彦宗这个狗东西,在朕出兵前就想逃走,却被朕抓了。”
“朕让他投降,可是,刘彦宗说誓死忠于金国,忠于你,绝不会背叛金国。”
“倒是个硬骨头。”
“完颜宗望,这是你的心腹。朕给你一个机会,率军退出大宋,朕饶了刘彦宗一条狗命,放他回金国。”
赵桓高声道:“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刘彦宗能不能活,取决于你了。”
完颜宗望脸色顿时冷下来。
他自然不可能退兵。
可是他嘴上,却不会不管刘彦宗,高呼道:“赵桓,你敢杀刘彦宗,本太子必杀你。”
赵桓摇头道:“看样子,你是要看着刘彦宗死了。”
说完话,赵桓抬头朝刘彦宗点了点头,轻声道:“该你表演了。”
刘彦宗立刻扯开嗓子,高呼道:“二太子,您对我的知遇之恩,卑职今生今世都无法报答了。”
“请二太子不要迟疑,更不要受南朝皇帝的威胁。我死不足惜,因为我一人,影响二太子攻打南朝,就算苟活,我也心中难安。”
“待来世,我再追随二太子。”
“请二太子不要管我,进攻,进攻啊!”
歇斯底里的话,透着果决,透着忠诚,仿佛刘彦宗是一个绝世忠臣。
瞬间,完颜宗望感动了。
想到刘彦宗在东京城默默的为金国付出,想到他和刘彦宗都在东京落难,刘彦宗对他的照顾,对他的信任,以及悄悄送了消息。
完颜宗望相信了刘彦宗。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这是忠臣啊!
完颜宗望下意识的看了郭药师一眼,心中嗤笑一声。
旋即,完颜宗望抬头朝城楼上看去,咬牙道:“刘彦宗,金国不会辜负你的苦心,本太子更不会辜负你的忠心。”
他陡然拔高声音,威胁道:“赵桓,你敢杀了刘彦宗,我完颜宗望在此立誓,终我一生,必定杀尽你赵家血脉。”
赵桓脸上笑容绽放,抬头朝刘彦宗看去,笑着道:“老刘,你的表现很不错!”
刘彦宗苦涩一笑,说道:“陛下过奖,都是您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