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安惠活了一把年纪,身子骨很脆,真要是十军棍下来,半条命就没了,哪里还有精神谈判?
不能屈服!
更不能挨打!
嵬名安惠板着脸,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高声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老夫奉命来出使。南朝皇帝不讲缘由,直接杖责老夫,于理不合。传出去定然会贻笑大方,遗臭万年。”
赵桓耸了耸肩,笑着道:“你都说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朕也没杀人,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谁让你右脚先进殿的。”
嵬名安惠心思一转,连忙道:“老夫重新觐见。”
赵桓说道:“行!”
嵬名安惠转身出了垂拱殿,这次他学乖了,左脚先进入大殿,站定后拱手道:“大白高国太师嵬名安惠,见过南朝皇帝。”
赵桓大袖一拂,吩咐道:“你竟然敢左脚先踏入殿内,胆大妄为,给朕拖下去,杖责十军棍。”
“你,你……”
嵬名安惠彻底抓狂。
右脚先迈入,要挨打。
左脚先迈入,还是要挨打。
他算是明白了,大宋皇帝分明是借题发挥,故意针对他。
嵬名安惠洞察了赵桓的心思,反击道:“南朝皇帝,如果你今天杖责了老夫,等于和我大白高国宣战。等老夫回到大白高国,必定举全国之力进攻大宋。”
“要战?朕奉陪到底。”
赵桓神色强硬,不屑道:“你的话真有意思,好像朕捧着你哄着你,西夏不会进攻大宋一样。”
“朕处置你,西夏国要突袭大宋的边境。朕不处置你,西夏还是要进攻。”
“为什么不处置呢?”
“朕原本只是杖责你,看你冥顽不灵,拒不悔改的态度,朕也不再留情。”
“来人,把嵬名安惠拖下去斩首。”
“朕倒要看看,朕杀了嵬名安惠,西夏和大宋不死不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赵桓强势道:“李乾顺怕是忘了,他李家的祖宗李元昊,也是我大宋敕封的。没有我大宋,就没有西夏。儿子在老子的面前摆谱,倒反天罡了。”
士兵走进来,架起嵬名安惠就往外走。
嵬名安惠觉得赵桓不敢杀人。
真要杀了,大宋同时面临金国和西夏的攻打,不是赵桓能扛得住的。
嵬名安惠有这样的底气,也就不怕,心中估算着等他走到大殿门口,赵桓就会慌了,一定会喊他回去。
嵬名安惠背负双手,昂着头,底气十足的往外走。当他走到大殿门口,一脚迈出去却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回头看去,却见大宋皇帝眼神幽深,眸光森森。
冰冷杀意,显露无疑。
嵬名安惠的心顿时紧张起来,赵桓是真的要杀他,不是欲擒故纵。想到这里,嵬名安惠的底气崩塌,转而面向赵桓,咬牙道:“赵皇帝,你当真要杀我?”
“杀!”
赵桓言简意赅回答。
嵬名安惠心头凛然,这才察觉大宋皇帝不一样了。
昔日的大宋皇帝,一味的软弱。现在则是走到另一个极端,变得不服就干。
不好办了。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安全也是自己注意。
嵬名安惠主动服软,微笑道:“赵皇帝,老夫知错了,请你原谅。老夫愿意为刚才的措辞道歉。”
赵桓吩咐道:“朕的一贯主张,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既要惩罚人,又要给人悔过的机会。你诚心道歉,就再一次进入殿内,三跪九叩行大礼,以番邦小国的身份来觐见朕。”
嵬名安惠的脸彻底涨红了。
他怒了。
昔日,西夏国的确是大宋的属国,皇帝继位需要有大宋皇帝的敕封。
如今,却已经没有了。
反倒是大宋求和苟安,要赔偿西夏国岁币。
嵬名安惠怒气冲冲道:“你真不怕这样的手段,引起两国的冲突吗?你要抗金,再得罪我国,有什么好处呢?”
赵桓说道:“废话真多,拖下去,杀!”
士兵架起嵬名安惠就往外走。
嵬名安惠心中惊悚。
大宋朝皇帝是真的疯了,完全不讲规矩,不讲政治,不讲邦交礼仪。
之前的大宋皇帝骨子里软弱,外强中干,竟然歹竹出好笋,出了个正得发邪,且完全不讲究权术规矩的皇帝?
可目前的局势,也容不得嵬名安惠再犹豫。
更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
今日之耻,待来日金人南下,西夏大军杀入宋军境内,他再一点点的讨还回来,要让大宋皇帝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嵬名安惠高声道:“我愿意行礼,放开我。”
士兵放开,嵬名安惠摔倒在地上,起身后重新进入殿内,第一次跪下三叩首,又起身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再次跪下三叩首。
嵬名安惠又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第三次跪下三叩首,咬着牙道:“西夏使臣嵬名安惠,拜见天朝皇帝陛下。”
赵桓感慨道:“果然是西夏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对你们这些人,轻言细语没用,大棒才是真理。”
嵬名安惠回答道:“天朝皇帝误会了,西夏始终仰慕天朝。”
赵桓道:“起来吧。”
嵬名安惠站起身,心中充斥着无尽的屈辱。
昔日,梁太后执政卖官鬻爵,党同伐异,搞乱了西夏,使得西夏国力衰弱,需要看大宋的脸色办事。
李乾顺亲政后励精图治,借着辽国的力量主动进攻,不断扩大边境的疆土。
时至今日,西夏国强于大宋,赵桓还敢这么摆谱。
嵬名安惠心中没有屈服,只是人在屋檐下,压着怒火道:“老夫奉命出使,是听闻天朝皇帝决定抗金了?”
赵桓点头道:“有这回事。”
嵬名安惠笑着道:“天朝要抗金,西夏国愿意出兵帮助。”
赵桓冷笑道:“你西夏狼子野心,会有好心?”
嵬名安惠正色道:“不管天朝皇帝怎么想,当世的格局都是三国鼎立,其他小国不足为虑。”
“宋金交战时,我西夏的影响力举足轻重。”
“西夏助宋,宋朝能赢。”
“西夏助金,金国能赢。”
嵬名安惠越说越有底气,自信道:“天朝皇帝是聪明之人,能判断这样的结果。我们的条件不难,宋朝给五百万两银子,我们签订盟约,齐力抗金。”
赵桓冷冷一笑。
李乾顺张嘴就是五百万两银子,不怕撑破了肚皮。
他没有急着表态,看向殿内的一众宰执,问道:“你们意下如何?”
李纲见识了大宋神器的威力,有了底气,自信道:“臣反对给钱,我煌煌大宋,何惧金人。西夏敢介入,大宋必将毁其宗庙,绝其苗裔,诛尽李氏子孙。”
徐处仁眼中放光,高声道:“我大宋自太宗朝,就以德斧人,西夏国和我们为敌,灭其国祚,吞其疆土,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
吴敏也不像之前那样软弱。
见识了灭金雷,加上皇帝主战,吴敏觉得有机会作战,表态道:“嵬名安惠不怀好意,干脆先下手为强,弄死算了。”
嵬名安惠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神情。
一个个胆小如鼠的大宋宰相们,生怕打仗,现在竟然纷纷主战,一副全员战狼的模样。
宋朝这是怎么了?
是他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还是宋朝从皇帝到宰相,全都得了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