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自广袤大漠之中回到咸阳的那一日,天色阴沉,皇宫的檐角垂铃在风中飒飒作响。阴霾之下的咸阳高墙显得更加肃杀,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浩劫的到来。胡亥乘坐奢华的銮驾,从城门一路行至宫门,沿途看到的百姓皆噤若寒蝉。宫门大开之时,原本立在宫道两侧的大臣纷纷跪拜,口呼“陛下万岁”,可目光之中却闪动着极度的不安和恐惧。
宫门敞开,迎面便是曲折回绕的长廊,廊柱饰以金彩,琉璃瓦在暗色夜幕前反射出幽幽光泽。巨大的铜鼎矗立在宫门两侧,刻着盘旋游动的蟒龙。曾经庄严肃穆的宫殿,如今却透出几分鬼魅之气,仿佛能听见那些无辜冤魂于幽暗中低声哭诉。
宫内处处奢华:正殿上悬挂着金丝云纹帷幔,殿内香炉中燃着珍贵的龙涎香,香气浓郁到有些刺鼻。暖黄色的灯火照亮了雕梁画栋,衬得玉石地面光可鉴人;西侧的后殿则堆满了奇珍异宝,几乎不能下脚。一盏盏琉璃灯将夜色驱散得七零八落,却无法驱散人心中的阴影。
胡亥回到皇宫后,立即下令大宴群臣。大殿之上金樽玉器错落陈列,山珍海味堆积如山。胡亥长身坐于宝座,面容年轻,却透出一股阴郁的狂傲。他举杯痛饮,笑声高亢:“朕即皇帝,天下尽在掌中!”一言既出,周围群臣纷纷附和拍马,唯有少数人面带犹疑,不敢与其对视。而站在宝座之下的赵高,则阴鸷地眯着眼睛,不时朝那些未能及时奉承的人露出警告般的目光。
胡亥回宫之后,赵高奉上厚厚的“名单”——那是胡亥几乎所有的兄弟姐妹的姓名。秦始皇驾崩后,胡亥自感帝位并不稳固,赵高趁机挑拨、助纣为虐,令胡亥愈发猜疑和暴戾。他看着那长长的名字,一声冷笑,便在殿上拍案,下令全部诛杀。
有的兄弟白日里接到皇命被召入宫中,尚未到殿前便被伏兵乱箭射杀;有的姊妹在深夜里欲逃离咸阳,却在城门处被斩杀当场,血染城门,令人惨不忍睹。还有的被卫士追赶到花园假山边,哭号呼救,无人敢应。等到刀光再次闪过,残声戛然而止,唯余鲜血顺着青石小径蜿蜒而下。宫墙之外,百姓虽能隐约听到凄厉的哭喊,却谁都不敢多言。
尸体被丢弃在偏僻的宫道两侧,传说当夜野犬都被那血腥味吸引,宫人们噤若寒蝉,连灯都不敢多点一盏,生怕暴露下一个藏人的地方。夜色深沉,月光在石阶上铺出凄冷的颜色,将那触目惊心的景象映得愈发悲凉。
短短数日,胡亥就残忍地除掉了几十位同胞,血腥的气息在宫苑弥漫,仿佛连殿檐下的飞鸟也因畏惧而不敢栖息。胡亥亲眼目睹这些杀戮的场景,却毫无恻隐之心,甚至带着狂喜。他站在宫阙的高台上,目送一具具尸体被拖走,望向远方的眸子如痴如狂。
这些胡亥的兄弟姐妹们,始皇帝的子女们,被葬在始皇帝陵墓的周围
金銮殿上,胡亥身披黑色龙袍,面容略显憔悴,却掩不住眼底的森然杀机。他两眼血红,倚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中瑟瑟发抖的臣子,忽然扯起一个疯狂的笑容。那笑声混杂在殿外深夜的风中,让人毛骨悚然。每有一位朝臣战战兢兢地进言劝谏,胡亥便厉声喝道:“谁敢假仁假义,意图谋反?!”说罢便令近卫拉下斩首。
龙椅前的金阶之上,一滩又一滩腥红的血水顺着台阶向下淌,渗入殿门口的青石缝里。胡亥神情近乎癫狂,就连手中的玉玺都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御前侍卫们大气不敢出,只能弯腰拱手,恭立在血泊和暗影之间。
就在宫中血雨腥风之际,赵高又煞费心机,准备了一场玩弄权术的闹剧。他特意献上一匹毛色黄褐、体态纤细的小鹿,恭敬地呈到胡亥面前,满脸谄媚:“陛下,臣谨献上一匹宝马,望陛下钦点!”
胡亥本带着几分倦意,听到此言,骤然兴奋,扶案近前仔细打量,却见那分明是一只鹿。胡亥不禁失笑:“赵丞相,这不是鹿吗?”
赵高神色不变,依旧低头哈腰:“陛下此言差矣,此乃千里良驹,臣以性命担保。”
满朝文武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赵高目光如刀,向朝堂众人扫视过去,有大臣见势附和:“陛下,果然是马!”有几个正直者皱眉谏言:“此乃鹿非马。”但话音方落,就觉背后森冷的威胁隐隐逼近。
自那日起,凡敢说此乃鹿者,无论身份尊卑,都在数日之内莫名失踪。或是深夜被暗杀于自宅,或于郊外荒野被抛尸。朝堂之上,言说“此乃马”的言官却一路升迁,越发恭顺地屈从赵高的淫威。
有了赵高的助力,胡亥越发穷奢极侈,整日沉迷于美酒和狩猎,遍寻奇珍异宝,招揽天下巧匠为自己修筑新的离宫别苑。咸阳皇宫四处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昼夜不分的荒淫场景中,胡亥大笑击节,与一众佞臣饮宴不休。他甚至将宫中的湖池都换成了澄澈的美酒,供自己与侍从纵情享乐。
而在这喧闹浮华的表象之下,人人自危。朝堂之上大臣们噤若寒蝉,生怕一言不慎,便遭赵高暗中迫害。赵高的势力日益膨胀,他利用胡亥的昏庸,用恐怖手段控制言论;再以谄媚与谎言不断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久,赵高便能只手遮天,朝廷上下无不惧其阴险。
血腥的阴影笼罩着咸阳,宫墙高耸,地面上尚有暗红的痕迹尚未干涸。胡亥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一面沉溺于虚妄的权势享受,一面在杀戮的恐怖与荒诞中陷得愈发深。赵高则在他身后恭谨陪侍,眼底的狡诈和疯狂若隐若现。
在这座当年始皇帝巡狩天下后重返的雄伟都城里,原本为大秦开国立下劳苦功高的一众公子公主们,却在亲手手足的残酷命令下惨死宫中。满朝文武,不敢言其过失,只能在鹿马之辩的阴影里苟且偷生。曾经威震天下的秦帝国,此时正如深渊边缘的困兽,风雨飘摇。咸阳皇宫的灯火虽依旧明亮,却无法驱散那笼罩在胡亥与满朝上下心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