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轻阖双目,再睁开,眸子变得冰冷异常。
他将姜霜霜护在身后,迅速抬起手臂。
没有挡下飞来的长明灯,而是顺势向前一推。
空中稍作停留,长明灯用更快的速度飞回, 带着劲风朝姜老太太而去。
“谢昀,你,你大胆!”
姜兴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面色发紫。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呼吸。
姜家其余人,也没想到谢昀竟然对长辈出手。
一时间,竟无人上前阻拦。
“老太太!”
情急之下,李嬷嬷背过身,将姜老太太护在身下。
只是,晚了。
灯油漏出,沾染上姜老太太的衣袖。
火苗蹿得老高,点燃了姜老太太的衣衫,周围人皆被波及。
“啊!”
烧到皮肉,姜老太太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狼狈打滚。
姜家其余人慌忙上前灭火,乱成一团。
这一幕,姜霜霜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
她嗫嚅地张了张嘴:“叙白,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被任何礼教束缚,谢昀真的勇。
痛快是痛快了,姜霜霜担心谢昀遭人诟病。
大齐重礼教,即便己方有理,也免不了遭受苛责。
谢昀冷淡地站在一侧,没有任何退让和愧疚之意。
姜霜霜又莫名地放下心来。
关键时刻,他不会掉链子。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约莫一刻钟,姜家众人才从惊慌中回过神。
姜老太太身心受损神情崩溃,几乎晕厥。
她用手指着谢昀,嘴唇不断地哆嗦:“好一个谢家,好啊!”
谢昀不请自来,登堂入室。
不仅如此还用长明灯打她,胆大包天!
姜老太太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老婆子要进宫告状,就不信这天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祖母息怒。”
谢昀为她出头,姜霜霜自不会和稀泥。
与姜家割席,她立场坚定:“若有说理的地方,二伯娘也不会无缘无故惨死。”
明明是姜玉蓉的问题,拖累了全族。
倘若陈家并未前往京兆尹衙门告状,姜家则会以不可惊扰死者安息为由,草草安葬陈氏。
无人开棺验尸,陈氏的死因,成为一个隐秘。
“五丫头,你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贱种,与你那无媒无聘野合的娘一般下贱!”
姜老太太已经气得疯狂,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层,抖动不已。
她眼底浑浊,满是血丝:“小蹄子不敬长辈,翅膀硬了! ”
姜霜霜听了这话,手顿了下。
恨不得把另外剩下的一盏长明灯,甩到姜老太太头上!
当年,爹姜兴和去北地参军,途中重病。
写书信回京城,求姜老太太给一些银钱。
姜老太太不为所动,只说当没这个儿子。
是娘文氏好心相救,后续二人有了情愫。
爹娘情投意合,也曾派人到京城来。
姜老太太对三子不上心,不想出聘礼,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了甩手掌柜。
现下张口闭口无媒无聘,滑天下之大稽!
侮辱她不够,还要辱骂爹娘。
这闲气,谁爱受谁受!
不装了,摊牌了!
姜霜霜没任何心理负担,用手回指姜老太太:“老虔婆,你这般辱骂我,还指望我尽孝道?”
她没占姜家好处,替嫁是两方交易。
姜家把嫁妆换了,摆了她姜霜霜一道。
这笔账,早记着了。
眼见姜兴怀摆谱,要开口训斥,姜霜霜的手落在姜兴怀脸上:“你闭嘴!”
“这些年,我爹娘派人送多少银钱礼物回到姜家,可曾收到了半分回礼?”
不把爹爹当儿子,收礼的时候从不手软。
姜家偶尔写信到北地,索要贵重药材。
每次都用同样说辞,用于姜老太太身子调养。
爹姜兴和为尽孝道,还曾冒着风险去深山采药。
这般,也便罢了。
三房不在府上,院落被占用。
原主回京看病,住在破旧的厢房里。
姜家人连郎中都不肯请,直接把人推给谢家。
“若非夫君怜悯,大姐小弟亦为通情达理之人,我将落得何种下场,你们岂会不知?”
早不把她当姜家人,扬言她是泼出去的水。
现在又开始用礼仪规矩约束她,脸呢?
姜霜霜言辞犀利,撕开姜家虚伪的面皮。
她为原主鸣不平,更是为远在北地的亲人喊冤!
谢晗和谢汀兰听了,二人挺直腰板。
谢汀兰可不怕得罪姜家,冷笑道:“姜老太太,你一个老虔婆,说话积点德,以免到地下,再被人拔了舌头!”
“就是,当着小爷的面欺负大嫂,是当我谢家无人?”
谢晗掰了掰手腕,他现在底线很低。
为了谢家颜面,揍女眷也不是不行。
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不重要。
对付姜家这些杂碎,就该以牙还牙。
姜老太太气急:“谢家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欺人太甚!”
正欲再说些狠话,却忽感胸口一阵剧痛,姜老太太喊道:“李嬷嬷,保心丸!”
场面从剑拔弩张,再度陷入混乱。
不等了,气氛很对!
姜霜霜觉得可以再添一桶油,抓紧脱离姜家。
她佯装气得颤抖,委屈到说不出话的模样。
接下来,准备放一个大招!
谢昀见姜霜霜过分激动,似要昏厥,上前一步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
环视一周,谢昀周身上下充满压迫感,言语如同淬了冰:“姜老夫人,今日本官来姜家乃是受人之托,调查陈氏死因,无意先挑起事端。”
“若你们执意要闹到宫中,本官也不是怕事之人,到时谁是谁非,自有公断。”
姜家人听闻此言,面面相觑。
姜二老爷姜兴业咽了咽唾沫,紧张地道:“小谢大人,难道陈氏她并非是病死?”
难怪他刚回府,总感觉下人见他眼神闪躲,似乎隐藏什么。
“是投缳!”
姜老太太见瞒不住了,叹息一声。
晦气玩意,非要死在姜家!
时机又回来了!
姜霜霜抓紧机会道:“二伯娘是遭人勒死,没准就是姜老太太下得手!”
“孽障,血口喷人!”
好不容易回去的火气蹭蹭上涨,姜老太太气得翻白眼,“今儿就让你大伯开族谱,把三房踢出去,不孝的东西!”
姜霜霜勾唇,满意极了。
她等的便是这句话,达成所愿,看着刻薄的姜老太太都顺眼了些。
“老太太不必心急,此事尚未有定论。”
关键时刻,谢昀开口,成功把要晕厥的姜老太太救下。
姜霜霜:“……”
这与她安排的剧本不一样啊!
她本想趁着气氛在,逼迫姜家把三房除族。
谢昀横插一杠子,错失机会。
到底是她用力过猛,还是夫妻俩失了默契?
察觉到手心痒,姜霜霜垂眸。
宽大的衣袖作为掩饰,谢昀正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