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天,萦灼都没有见到尧川,萦灼明白,仙尊大人不让自己找到自然是不给她商议的余地,可即使这样,萦灼也坚决不会莫名其妙地对这件事妥协,于是未到立秋便擅自离开了重霄殿,直奔天门而去。
“萦灼仙子,留步。”
左右把守的天兵各自向天门中心迈开一步,示意她不要继续前进。
“……”
萦灼低着头,思索了一下,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萦灼仙子,今日不是换季之日,没有仙尊大人的命令,您不可下界。”
天兵围了过来。
“……请让开。”萦灼道。
天兵依旧一脸严肃,纹丝不动。
萦灼又向前走了两步,一位天兵见状,即刻用手捏住了她的肩膀制止她的行动,而另一侧的天兵忽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莫要伤了她,否则万一仙尊大人怪罪下来……”
“萦灼,几日不见,是不是想去人界寻我。”
尧川仙尊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上空。
“仙尊大人。”
天兵见状,齐齐下跪。
“……”
萦灼抿着双唇,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
“走吧,随我回去。”
尧川神情闲逸地降落在萦灼身边,祥云散了一地。
一路沉默,萦灼的表情尽显哀伤,尧川发现,他已经很久都没见萦灼笑过了。也可以说,萦灼在他身边的时候,笑容便极其稀少。
“为何难过。”尧川继续向前走着,“你还有一日去人界的机会。况且,我已答应过你,婚后自会陪你去人界游赏。”
明知故问。
尧川自己也愿意这样自欺欺人。
度日如年一般,终于等到立秋,时辰一过,萦灼便立刻向天门跑去。往时,她都会在人界的清晨之时出发,而今,人界正是夜中,繁星灿烂,四周空旷无人。
即便如此,她也想快快离开天宫,快快离开那个可拍的仙尊大人。
踏上人界土地的瞬间,祥云散去,耳畔竟出现了尧川仙尊的声音。
“日落,本尊亲自接你回去。”
萦灼一惊,回头望去,没有人。
原来是传音之术。
跌跌撞撞跑到夜霜藤林,看到那些被月华染尽的夜霜花正发出幽幽的光芒,每一朵花中,都藏着她和司少珩这些年的点滴回忆,萦灼有些想哭。
月下有人。
司少珩半倚在半壁夜霜藤之下,一只手搭在单屈的右腿上,另一只手抚着一壶清酒,双目轻阖,没有束发,好像已经睡着。
萦灼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生怕吵醒了他。
他为何今日这么早便来到了这里?还是说,这些年来的每一个换季之日,他都是来的这样早。
乌云遮月,暗暗的月光下,司少珩的俊美如同雕刻般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有清淡的酒香。
阿珩……
萦灼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颊。
可是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伴着几行清泪。
半点声响都逃不过司少珩的耳朵,双目缓缓睁开,萦灼就这样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司少珩一愣。
转瞬,将萦灼拥入怀中。
“怎么了。”
“仙界有人欺负你了么。”
“阿珩,阿珩。”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好多。”
“那便慢慢讲。”司少珩温柔地笑笑。
“可是,来不及了……”萦灼目落司少珩的那一壶清酒上,声音极弱,司少珩没有听清。
“萦灼?”
萦灼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又落回司少珩的双瞳上,说道:“阿珩。”
“我要嫁给你。”
“就现在。”
语气中透着无限的坚定。
“好。”司少珩轻轻抚了抚萦灼柔软的发丝,“我当是什么事。待到天亮便带你回去。”
“以后你也不必再回到你不喜欢的天宫里了。”
“去年立夏承诺给你的事情,我没有一刻忘记。”
魔界本就常年阴暗,日落日出之间的时辰更是晦暗无光,若不是因为担心萦灼的身子受不住,司少珩在今日见到她时便会直接将她带回去了。
这一日,他也等了不知道多久。
“不要,不要等到天亮,就现在,就是这一刻。”
“阿珩,我不要再等待了。”
萦灼紧握着司少珩的手臂,好像他随时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司少珩不知道今日的萦灼为何面色如此慌张无助,但是他没有心思去想这背后的原因,看着萦灼这样仓皇的模样,他只是心疼。
“好。”
司少珩对于萦灼的请求从来都是不拒,他不忍拒绝。
“萦灼,你看。”
司少珩示意萦灼回头,萦灼只觉得背后忽然充满了暖意,余光里是淡淡的红色,有温暖的火光。
萦灼回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那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情景,即便在梦中也不曾出现。每一棵夜霜藤上都缠绕着朱色的绢绸,正条条垂下顺着夜风的方向飞舞,像是月老爷爷门前栽种的那棵结缘树。石壁下是数不尽的喜烛,向藤林深处蜿蜒而去。夜霜花伴着月色发出的光和着烛火的暖光,说不出的好看。
正欲向前,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着也变了模样。
凡人叫它嫁衣。
“阿珩……”
而看到面前的司少珩时,她更是不由自主地愣住。
司少珩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夜色锦袍,只是多了几道暗朱色,上面绣着不知名的图案,大概是魔族的传统。烛火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神中还残留着清酒带来的些许醉意。
他的发丝依旧如泼墨一般散落在肩上。
“阿珩,我来……给你束发。”
“好。”
萦灼走到司少珩身后,开始梳理司少珩的每一缕发丝,其实它们丝毫没有一点蓬乱,没有任何再加梳理的必要,可是萦灼还是仔细地将它们梳好,最后轻轻束起。
“好了,阿珩。”
司少珩嘴角泛起多了几分柔情的弧度。他抚了抚萦灼的头,目光忽然又落在她耳上的那只珀色耳坠。
“我给你换上一对新的耳坠可好?”司少珩说道。
萦灼点头,她一点都不喜欢仙尊大人强迫式地给她戴上的耳坠。
想到这里,萦灼便伸出双手,想要将它摘下,奈何却怎样都无法摘下。萦灼有些着急,力气便大了些,怎料将耳垂弄出了一小道伤口之后,那珀色耳坠依然纹丝不动。
司少珩见状,立即施法将萦灼的伤口抚平,亲自帮她去摘,可是依旧无法取下。
司少珩眉头微紧,转瞬又恢复常态。
“罢了,就这样吧。无甚区别。”
司少珩笑笑,只要是她在自己身边,这些尽是不必在乎之事。
至于这枚耳坠……那个人自会亲自取回,自己只需要将萦灼保护好便是。
“萦灼。”
“此生,无论怎样。”
“我,绝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