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位尚书令竟落得如此下场,让朝野所有人无不是感到后怕和震慑。
许多人眼神闪烁,寂静无声,但心中已然意识到这个朝廷甚至已经不再是摄政王可以控制的了,这个年轻天子已经逐步掌握了主动权。
此插曲之后,整个朝堂气氛极为低压,李密党人心涣散,各自开始有了各自的心思。
晌午时分,朝会结束。
“陛下,此时正是大好时机,您为何不下令追查?”
“李克是工部之首,贪污案必定牵连不少人员,此刻不抓,更待何时?”唐敬面色凛然,严肃地提议。
“唐爱卿,不急。”
“有的人必须杀,但有的人可以不杀。”秦牧道。
“陛下,老臣愚钝,还请赐教。”唐敬满脸的不理解,这似乎不是秦牧杀伐果断的性格。
先前朝堂上,他和石辅便等待着追查的命令,但一直到结束,硬是让工部那些人走了,一个没处理,只是把李克全家给拿了。
秦牧自信一笑。
“今日和往日都有所不同,李克的死,分裂了李密的部下,朕不敢说他们对李密会有二心,但肯定不如之前那么相信了。”
“特别是工部那帮人,朕暂时不杀他们,是给他们一次投诚,坦白的机会。”
“这就跟打仗是一个道理,围死对方,只会遭到反扑,但如果你围三放一,那他们就不会抵抗,而是选择如此活命。”
“这样一来,朕可以最大程度瓦解李密在朝中的势力。”
唐敬闻言眼睛一亮:“陛下高见,老臣佩服啊!”
秦牧笑了笑:“其实朕也算是无奈之举,现在朝廷多事之秋,又是用人之际,大规模地斩杀官员,会导致朝廷停摆。”
“落凤山那边的两岸灾区,还没能完全善后,各地的豆腐渣工程需要重新检验,还有马弓营那边,全部需要工部的人马。”
“现在,不能进行大清洗。”
唐敬蹙眉,点了点头:“陛下,明白。”
话音刚落,突然,一名小太监急急忙忙冲来,在喜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喜顺又立刻上前。
“万岁爷,工部侍郎罗仲求见。”
秦牧闻言,玩味一笑:“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唐敬哑然失笑:“陛下高明,那微臣先行回避。”
秦牧点点头,而后冲喜顺道:“带他来御花园。”
“是!”
御花园,此刻正值九月,天气已经不再那么炎热,鸟语花香,绿植盛开得极为茂盛,让人心旷神怡。
秦牧拿着一些饲料正逗弄着枝头的喜鹊。
而被带到这里的罗仲一直跪在十米之外,不敢出声打扰,就这么一直跪在鹅卵石路上,一直跪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膝盖都已经肿了。
秦牧喂完手中饲料,这才转身:“咦?”
“罗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朕?”
罗仲尴尬至极,挤出一个笑容:“陛下,刚到,刚到。”
只见此人身穿一身蓝色官服,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正值壮年,模样也颇为周正,此刻满头是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什么。
“起来吧。”秦牧淡定,据他回忆,这个罗仲算是工部的老人了,其祖上三代都在工部任职,其祖先曾写了一本千工录,是一本很有名的书,里面有修路,建桥,铸造,熔炼等一系列要义,算得上是乾朝关于工业比较早期的着作。
所以这罗家一直都是工部的权威,其整个家族也掌握了不少的铁匠铺,在古代算是罕见。
故而秦牧对此人的到来,远比其他人更期待。
“是,多谢陛下。”
罗仲拱手,但却没有起来,而是一直跪着,而且眼神闪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秦牧喝了一口茶,沐浴着日光淡淡道:“罗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罗仲擦了擦汗水,而后毫无征兆地大喊。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秦牧揣着明白装糊涂,挑眉:“罗大人何罪之有啊?”
“回陛下的话,微臣身为工部侍郎,但辜负了陛下的厚望和栽培,李克贪污谋反一事,其实属下知情。”
“而且……”他试探着秦牧的脸色,而后一咬牙道:“而且微臣也拿了一些赃款!”
“所以,今日特来负荆请罪!”
他将额头紧贴地面,一副都认的样子。
此话一出,喜顺,禁军齐齐看向秦牧,似乎都准备拿人了。
但秦牧并没有想象中的雷霆震怒,更没有下令抓人,只是淡淡喝茶。
罗仲有些诧异,却又不敢抬头,只能一直等着,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却是在这种未知中不断增加。
“你说的知情,其实就是参与吧?”秦牧忽然开口。
罗仲一颤,面色苍白,说话都不利索了:“陛下,这……”
“微臣也,也并不算直接参与,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如若对于某些事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微臣恐怕在工部寸步难行啊。”
“那些赃款是工部每人都有一份的,谁不拿,就是跟李克过不去,您也知道……”
他不再辩解,索性道:“陛下,微臣认罪!”
“这是这几年来工部自己分发下来的钱财,共计三千二百两纹银,还有十七处房产,微臣一并上交。”
“只求陛下放过微臣的一家老小!”
“微臣说是都是实话,若有一句造假,当不得好死!”
秦牧平静,这话其实不假,在古代官场里所有人都贪,你一个人想学包青天,那下场自然是被排挤,甚至是死。
他缓缓接过赃款,站了起来,淡淡道:“这些钱,可买不了你全家老小的命。”
“你应该知道,你犯的是死罪,诛杀三族的死罪。”
闻言,罗仲脸色苍白,但他不想放弃,他要赌一把,李克死了,工部却没有被清洗,其实就是万岁爷在给坦白的机会。
所以在剧烈挣扎之后,他大喊。
“若陛下愿意网开一面,微臣愿意从此洗心革面,唯陛下马首是瞻!”他五体贴地,汗水不断地往下掉,等待着审判。
秦牧挑眉,这厮是有点眼力见的,不过他也没那么好说话:“你是李克的人,也就是摄政王党。”
“现在表个忠心,就想要朕网开一面,天底下没有这么好做的生意。”
“给朕一个原谅你的理由。”
“否则,自己给全家打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