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娴婧陪着，凌霄吃完了饭，也没有停歇，带着林娴婧出门了。
好几日没见段博闻，也没有见落雅了。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凌霄现在需要去接一些东西。
据萧鸣音派人来说，给她打听的其中一味草药好巧不巧碰到了，走水路，今天下午便能到京城。
这草药价值不菲，凌霄就决定自己去接。
终于！
终于是到了一株炼制浮生若梦的草药，解毒的进度，终于能前进一部分了。
京城外的汴河是一条很宽且吃水很深的河，且京城之外有两个大型的港口，每日至少二三十艘船停靠搬卸货物。
两个港口加起来，在旺季，每日至少是万两的货物吞吐。
几次航行，便是暴利。
因而，漕运也是税收的一大部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远超过大部分人的想象。
凌霄和林娴婧坐在了港口外的茶摊上，等着目标船靠岸，再进去寻人。
“客人，可要喝茶，一壶茶十文。”
茶摊的摊主笑眯眯地凑近，“我们还有酒肉，若是客人需要其他餐食，也是有的。”
凌霄还没开口，林娴婧挑眉，“一壶茶十文？可是能续茶水的？”
摊主不由搓了搓围裙，“这，客人，这是不行的。”
林娴婧吸了口气，“老板，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那茶是用的好茶？”
摊主赶紧说道，“两位客人，这里是港口，能在这摆摊，要先交摊位费的。”
他努力笑了两下，有些苦涩。
“我家茶叶虽然不算好，却也不是差的。”
“只是续水，这边的水井都被几个漕帮管控，哪里都要银子。”
港口这么大的人流量，按理说一日茶水摊子能有个接近百人的客人。
若是换做他处，如何都能赚不少了。
可凌霄看着这摊主，衣服虽然干净，却都是补丁，前面笑的谄媚，后面笑的苦涩。
大概原本看着是两个女子，以为今日能安稳赚到些钱。
没想到林娴婧是个这么样的脾气。
“罢了。”
凌霄拉回了林娴婧，“上一壶茶，多谢。”
林娴婧回过头，抿了抿唇，“若是再续水，是多少钱？”
摊主下意识的比了个五文，可看着林娴婧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三，三文。”
“行，上茶吧。”
林娴婧自然知晓这老板日子不容易，可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容易呢。
她不争这分毫寸缕，这老板不争，反而要将这些苦难摊在客人的身上。
“他做不得主，其实没有必要对他如此。”
凌霄看出来了林娴婧心中的不舒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林娴婧顿了顿，“我知道，但这人不实诚，看我们两个女子还以为好欺负。”
她冷冷道，“我对这些男人没有什么好脾气。”
凌霄看向了里面那人声鼎沸的港口，多的是力夫在挥汗如雨，哪怕身子背的双腿颤抖，也不曾停下。
还有人在港口里四处找人，想求个做工的地方。
“世间能出卖力气便可以赚钱的，便是那些底层人最能触碰到的渠道。”
林娴婧顿了顿，“比起他们，我看不惯这些投机取巧的家伙。”
凌霄还是第一次认识到，林娴婧还有这样的脾气。
众生百态，这港口之中除了这些底层人，还有那些商船的主人，港口的漕帮，他们站在高处，相比于其他人，不论是赚钱还是其他，都强得多。
可这些人的上面，依旧有横跨不过去的，官吏，权贵。
“求一条活路罢了。”
凌霄看得到这一层又一层的阶梯，“更多的关隘，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她说着，却愣了下。
茶水摆上来了，那茶壶还算是新的，林娴婧倒了茶水，茶汤橙黄，端起来闻了闻，闻着味道还算不错。
“还行，茶确实没有那么差。”
大概是因为一番交流之后，自己稍微争取到了些东西，林娴婧看到茶壶，看到茶水，到底是舒服了。
她把茶杯递给凌霄，却看到凌霄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凌霄听到林娴婧的话，回过神来，她垂下眼眸，看着升起水雾的茶水。
雾气妖娆，萦绕着空气，恍惚如入大雾之中。
眼前的一切变幻起来。
凌霄猛地回神，却看到四周的一切消失了，全部隐藏在迷雾之中，茶桌还在，茶水也还在，可林娴婧不见了。
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灰蒙蒙的雾气将四周掩藏，如同绝地。
万籁俱寂，太阳也被雾气遮掩，一切变得灰蒙蒙。
凌霄停止了呼吸，她狐疑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懂，这是怎么了？
“滴答！”
就在此刻，四周忽然某处响起了滴水声。
凌霄循着声音想找到方向，却发觉，声音自四方而来。
“滴答！”
又是一声。
凌霄的眉头皱起，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铃铛。
“滴答！”
第三声！
眼前的雾气猛地像是水面波纹一般荡漾开来，一道血色身影猛地从雾气之中倒飞向凌霄而来！
速度极快！
好似就要撞在凌霄的身上！
凌霄抬起手准备出手的那一刹那，却忽然看到这身影飞舞的墨色长发下，那张熟悉的脸。
“砰！”
这人擦着凌霄的边缘，直接重重摔在了地上。
血花四溅，凌霄的目光迟疑了起来。
摔在地上的人，露出一张漂亮的，妖冶的脸。
是月灵。
而后下一刻，雾气之中又有人遮面持刀而来，刀锋锐利，毫不犹豫地刺向倒在地上的月灵。
“噗呲！”
一刀命中心脏。
月灵一口血吐出来，瞪大眼睛，断了气息。
遮面人抬眼，与凌霄贴的极尽，她眸色浅淡，泛着绿色。
错过时空，凌霄与她对视，看到了她眼底无尽的冷漠和黑暗。
凌霄皱眉，还未看懂，下一刻她眼前的遮面人胸口猛地多出一柄长剑。
遮面人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对她动手的人。
而凌霄微微睁大眼睛，看到这持剑之人，萧鸣音？
她不觉得遮面人是自己，是明珠吗？
这是什么情况？
萧鸣音和月灵和明珠？
萧鸣音冷漠地抽回长剑，血液飞溅了他一脸，遮面人痛苦地倒在地上，面纱散去……
凌霄歪头，不对！
这人，好像就是她自己！
遮面人倒在地上，一口又一口地吐血，喉咙里似乎吐出来了什么，血里，有什么缓缓爬了起来。
是煞！
她一口一口吐出来的血里，慢慢爬起来一只又一只的煞！
遮面人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抽搐挣扎着，双眼却看向了远处。
雾气顺势而散，视线的远方，正有一人被吊在枯树之下。
一身的血窟窿，一双血手，血肉皆被剥去，露出森森白骨。
不止是手，他所有的皮肉，好似都被剥去了！
褴褛的衣衫之下，是一根一根分明的白骨！！！
唯有那垂下的脑袋上，那张惨白的脸，滴着血，无知无觉。
长生！
凌霄猛地就要站起来，却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长生！
这是怎么回事！
“滴答！”
“滴答！”
“滴答！”
三声滴水声接连响起，眼前的一切忽然如烟雾一般散去。
下一刻，凌霄一口血吐了出来。
“凌霄！”
林娴婧看凌霄半天没有反应，伸出手在她无神的双眼前晃了晃，下一刻，血直接喷了她一手。
给林娴婧吓坏了。
凌霄睁开眼，各色的声音猛地汇入她的双耳，嘈杂非常。
那边老板都吓坏了。
“这这这！”
有的客人更是直接站起来，“这是喝茶喝的？”
“老板！你这是下毒啊！”
林娴婧听到这句，直接一把抽出了长鞭，猛地就砸在了地上。
地板瞬间开裂，老板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是啊不是！女侠，我一个开茶水摊子的，无缘无故，和二位也不相熟，如何能下毒啊！”
林娴婧气的铁齿鞭一下打在了老板的身侧，“她要是出事，你就等死吧！”
凌霄后知后觉地恢复了对世界的感触。
她捂住喉咙，又向下摸到胸口，胸腔之内，那只毒煞似乎醒了。
它变大了一些，正在胸腔之内欢快的飞舞着。
“我没事。”
凌霄抬眼看到林娴婧，赶紧说道，“我还没喝茶……”
林娴婧一顿，对哦，凌霄还没有喝茶。
老板逃过一劫，起身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
可还是勤勉地赶紧拿了擦拭的布，过来给俩人收拾。
林娴婧赶紧坐回去，她手上有凌霄的血，拿了帕子擦了擦，“你怎么了？”
凌霄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
“我不清楚……”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未来？
还是，煞苏醒带来的些许幻觉？
可为何是这样的幻觉？
萧鸣音，月灵，会有一日和她刀剑相向？
长生会被人……
凌霄咬牙，她参破不了这些画面，必须想办法找人问一问。
问凡间之人自然是不行，到了晚上，她要见一见鬼差。
“大概是，毒煞苏醒了。”
凌霄没有和林娴婧说梦的事情，但只是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让林娴婧担心的了。
“凌霄，你的身体真的行吗？”
她真的很担心，平常那些吞噬煞的，九死一生啊。
哪怕凌霄的身体不同于常人，也肯定是有度的，若是超过这个度，她也不知道凌霄会如何。
“无碍。”
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它出不来。”
“船来了……”
凌霄和林娴婧看向港口，只见一艘巨大的商船由远及近而来，那商船之上的旗帜迎风飘扬，旗帜上，印着“殷”字。
“殷家商船，便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