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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五爷已经说了收土豆和分土豆的事都由桃香做主,可是桃香知道,这样的大事,还是要请五爷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叔伯坐镇,才不算失礼。

“敬轩家的,开始吧!”五爷看看大院里聚得满满的人,磕了磕烟斗,发了话。

桃香点点头,将事先做好的一个小册子给了两个管事的。土豆堆前已经安放好了一张小桌,那两个管事儿的便坐在小桌前,叫大家排队。

院子里的人潮沸腾了片刻,便现出了一条长队。

排队的人手里都拿着麻布口袋,用作装土豆。轮到该领取的时候,先在管事的人那里记上名字和人口数,旁边便有专人用筐笼将土豆量好,装进他们的麻布口袋里。暂时没轮到的,也都脸上带着喜悦和期盼,一边眼睛不时地盯着小桌后面的土豆堆,一边彼此热火朝天的聊着。

就在分派有条不紊的进行的时候,突然,一个急匆匆的妇人的身影挤过人群,来到了桃香和五爷等人面前。

“五爷!”那身影忙着先向五爷等人施了一礼,便急着转过头对桃香道:“他婶子,家里婆婆已经病了好些天,今日我看着更重了,你看能不能让我先把这土豆领回去几块,我紧着蒸了,好叫她老人家吃几口,或许还能再多撑些日子……”说着,眼圈便红了。

桃香已然看清,面前说话的正是村北头儿寡居的一个姓刘的嫂子。

这个姓刘的嫂子比桃香也就大上三五岁,男人死得早,留下一儿一女,大的也不过七八岁,还有个瞎眼的婆婆需要照顾,家中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操持,因此虽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得年纪,可从面貌上看却像四十开外的样子。即使这样,家里没有男人顶门立户,平时也不少受旁人的欺负。

不过,这姓刘嫂子很能隐忍,但凡能过得去,也不和人起争执,所以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老实。这一次,她竟不去排队,直接到前面来请求通融,要将土豆先领回去,想必是家里婆婆真的不行了,才逼得她如此急迫。

这时候,队伍中有知道她家里情况的,都叹息着表示同情。

桃香更是心软的人,见此忙说道:“刘嫂子,您别着急,我这就让他们先给您分!”

说着话,便要扭过头,告诉主管分发土豆的人,先给这个刘嫂子分了,好让她赶紧回去照看婆婆。

可谁知,还未及她开口,便听得队伍中一声尖利的喝喊:“不排队就能先分,这还算是有规矩吗?!”

院中本来人声嘈杂,这一声反对的喝喊,说话声立刻便停了下来,短暂的安静之后,众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手拎着麻布口袋,臂弯里还挎个筐笼,眼神很是不善,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嘴里还尤自阴阳怪调地嘟囔着:“这要是个人来了都说自己有困难,就能先领,那我们大伙儿还排队干啥?都上前边领去不就得了,谁家还没点儿难处!”

她这话让人听着很不顺耳,桃香冷眼看着,见这个妇人自己并不认识,正要询问时,旁边已有相熟的热心伯娘低声的介绍出来:“这位就是你这刘嫂子的西街坊,平时专横惯了,谁也不敢惹,是个有名的‘坐地炮’!”

那刘嫂子听了,忍着眼里的泪,也朝桃香点了点头。

“‘坐地炮’?”桃香品味着这个诨名的意思,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

这时,又听见那妇人继续对着周围鼓动道:“你们也别光看着我,大伙儿评评理,难道我说的不对?这家家断粮,人人挨饿,这老的、小的,哪儿有一个好受的?不都饿得躺的躺,倒的倒吗?眼瞅着分土豆了,谁不想先领回去,先做熟了填肚子?”

这话确实说出了此时家家户户的实际情况,于是便成功地勾起了几个同样是非不分的妇人,跟着她一块儿起哄起来!

那号称“坐地炮”的妇人见状,更是得意,撇嘴道:“你们说说,谁家不着急?可就偏偏她刘寡妇家最着急?”

“就是!就是!”

“我们家也等着这土豆赶紧分下来拿回去救命呢!”

……

那几个起哄的妇人,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话锋一变,势头马上也变了,许是大伙儿真的受不得饿了,先前表示同情刘嫂子的人们,便也有些沉默了。

那妇人口中的“刘寡妇”这三个字,准而狠地刺中了刘嫂子的痛处,于是这位刘嫂子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当即就掉落下来,撩起衣角一边擦泪,一边解释道:“家里婆婆实在是真的要不行了,要不然我也不会。。”

“哎呦,你们听听这话,把自己说得多孝顺似的,”那坐地炮妇人丝毫不放松,更加张扬地说起来:“既然这么孝顺,自己婆婆都快死了,咋还不赶紧回去到床前跪着去,还在这争这两个土豆做什么!”

“你!你欺人太甚。。”那六嫂子听了愈加气得说不出话来。

经这一闹,原本排得整齐的队伍,已经乱作一团。那号称‘坐地炮’的妇人,领头儿到前面来,围住管事儿的小桌,嚷嚷着也说要先分。先前排在头里的人们一见她们插队,也急了,纷纷往前涌,想重新保持原先的优势。于是,院里便彻底纷乱吵嚷起来。

五爷气得脸拉得老长,可是大伙儿都关注的是土豆,似乎早已将他忽略了,任凭他再三用力地磕着烟斗,也丝毫没法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急得五爷一个劲儿地低吼着:“反了,这是要反了!”

桃香心里早就窝着一团气,一见这形势马上要一发不可收拾,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她回过身,一把抓起五爷面前的茶盅,用力往地上一掷,高声道:“都给我住口!”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茶盅落地,摔得粉碎,先前闹哄哄的人群受到警醒,立刻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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