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砂砾掠过崖壁,临界石在阳光下投射出幽蓝色的光,将周围的薄雾覆上一层橙红。
—直径丈许的深坑像大地裂开的瞳孔,边缘还残留着新翻的泥土,银止大步上前,只一眼便凝住了神色。
腐草气息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温浅下意识捏紧衣摆,她眼前突然闪过零碎画面。
下意识上前,温浅抬手覆上湿滑的石壁,耳畔顿时传来金属的撞击声。
踉跄间手腕被猛地拽住,迟衡的体温瞬时传来:“别乱碰。”
他压低的声音混着远处溪水轰鸣,让空气里的紧绷感又浓了几分。
“两个小时前震感最剧烈时,这里先是冒红光,后来就塌了。”巡查使蹙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滚动了两下。
“刚刚里面还传出动静,就像,就像有人在凿石头……啊!”
另一个人话音未落便吓得惊叫一声,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到深坑里去。
与此同时,谷眠指尖寒光一闪,细如蛛丝的银丝已缠住了那兽人的腿。
向后一扯,那人便跌坐到了地上。
银止瞄了他一眼,朝凌旋使了个眼色。男人瞬时明白过来,转身将一旁的人全部叫了过来。
“这是……”
离啾抖了抖翅膀,好奇的看过去。
银止没说话,目光投向凌旋,后者则带着大部队将折叠式探测仪拿了过来。
金属链条坠入深坑时,发出空荡的回响。温浅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99米,未触底。
“少主,磁场异常。”
“继续。”银止冷声道。
凌旋再次按下开关,数字接连跳动,眼看就要突破200了,下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声。
地面开始剧烈颤动,类似猛兽的嘶鸣……
凌旋立即按下终止按键,可为时已晚,金属链条应声断裂,年迈些的巡查使狼狈的跌坐到了地上。
大家纷纷露出慌乱的神色,召唤出坐骑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有温浅,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她下意识的伸手,似是这空气中有什么不得不抓牢的东西。
“浅浅!!”
迟衡猛的冲过去,死死抱住她。与此同时,脚下的深坑越撕越大,温浅双眼无神脚下却还是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地面撕裂,暗红浆液自脚下蔓延,其他兽人似乎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瞳孔的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深。
唯一没被影响的玄兽,纷纷展翅朝主人飞去,将其托到了背上。
只有温浅的玄兽焦急的磨蹭着爪子,它耷拉着翅膀,却怎么都不敢上前,最后还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态匍匐在了地上。
这会儿温浅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温浅变成了淡蓝色的光点,游弋于兽世穹顶。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无根的絮羽,身下掠过的荧光蕨类在夜雾里舒展触须。
她比兽人更早出现在这个大陆,她见过熔岩河吞吐着的赤红气泡,见过阳光笼罩的金色雪山,见过巨树顶端羽族幼鸟刚冒出的彩羽……
可此时,这些画面都像蒙着层水雾,直到那声若有似无的呼唤突然撞进心腔。
“浅浅……”
光点骤然加速,刺破云层的瞬间,她又回到了那片纯粹的蓝。
水幕般的光晕里,女子的轮廓逐渐清晰,指尖掠过温浅时激起细碎的光尘。
这是她每次漂泊的起点与终章,曾让她困惑多年的存在。
“妈妈……“
这个在蓝星学会的词汇,此刻含在光粒里轻轻震颤。
她的妈妈,是一块石头。
是一块镇守兽世上万年的石头。
女人看着温浅,眼尾微弯,掌心托着枚凝结的碎片,里面倒映着兽世大陆的晨昏线。
温浅突然想起蓝星课堂上学过的“母体“概念,原来她最初的“诞生“,是融在这方蓝色的子宫里,听着外界的潮声与兽吼成型的。
“浅浅,浅浅……这个名字真好听。“女人反复念叨着,抬手轻轻拥住她。
“去吧孩子,封痕在等你。”
指尖划过水面,涟漪里浮现出那抹熟悉的金色身影——兽世的第一尊兽正用利爪刨开岩层。
似乎察觉到了温浅的注视,周身的光粒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记忆起一切的温浅失笑,她想起离开前每次安抚那家伙时,掌心触到的鬃毛温度。
“等我……“
光粒在女子掌心转了个圈,凝成枚淡蓝的星子,穿透屏障缓缓飘浮到巨兽那边。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巨兽暴躁的抖动着翅膀,带着击碎一切的气势。
温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脾气一向暴躁,只有她能安抚。如果不是离开前,她想办法让他陷入沉睡,这会儿兽世怕已经被他搅得一团糟了。
眼睛瞬时睁开,眸色从漆黑,变成了类似临界石的淡蓝。温浅试图伸展双臂,却未成功动弹分毫,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迟衡抱在怀里,极速朝深坑坠落……
男人此时似乎失去了神志,半垂着眸,一副不清醒的样子。任由温浅怎么唤,他都无动于衷。
好在这里除了她,还有一人清醒着。
九头鸟的九颗头颅同时发出嘶哑的长鸣,赤羽翻卷如燃烧的火焰。
最中央的头颅狠狠撞向上空,却在瞥见那抹淡蓝光点时,瞳孔里的戾火骤然凝成冰棱。
它翅膀带起的飓风掀飞碎石,尾羽扫过之处,熔岩河都沸腾着溅起三丈高的火浪。
用翅膀挡住温浅周身的热流,九头鸟身上的银链应声而断。带着女人和环抱着她的兽人,一同飞离了深坑。
世界陷入一片宁静,温浅只动了动手指,那猩红的岩浆便瞬间凝固。
与此同时,迟衡也像是卸了所有力气,半软在了她的肩头。
温浅下意识想抱住迟衡,却被九头鸟硬生生挤到了一边。爪子焦躁的在地上磨了两下,橙红色的瞳孔似是要烧着了一半。
温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伸手按住最近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