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终于落下帷幕。经过一番仔细清点,文硕来到杨峰面前汇报:“司令,此次战斗,咱们大致消灭了650人左右的鬼子。不过这数字可能不太精准,毕竟有些鬼子被炸得粉身碎骨,实在难以确切统计。伪军方面,消灭了1300人,还俘虏了280人。重伤的伪军嘛,都被处理掉了,毕竟咱们那珍贵的药品,可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杨峰对此心里清楚,药品在这艰苦时期,实在太过珍贵。
文硕接着说道:“这次缴获也颇为丰厚,有两门鬼子的九二式山炮,可惜炮弹数量不多。另外还缴获了十几挺轻机枪、6挺重机枪,还有一批迫击炮和掷弹筒,三八式步枪也有400多支。伪军使用的大多是鬼子给他们配备的汉阳造步枪,那也是鬼子从咱们国军弟兄手里缴获去的。各种弹药更是不计其数。”
杨峰微微皱眉,问道:“咱们自己的损失情况如何?”听到这话,文硕脸上顿时浮现出沉痛的神情。
文硕接着缓缓展开手中的统计表,声音沉重地说道:“广水保安团此次牺牲了368名战士,其中包括两名连长和6个排长。加上上次的战斗减员,如今广水保安团能投入战斗的人员,仅剩110人,此外还有一部分负伤的战士。
黄四狗的潭水保安团,牺牲160人,负伤70多人,其中又以一营杨大力部的损失最为严重。
刘黑子的丰水保安团,牺牲200人,负伤100多人。
潘团长带领的涞水保安团,牺牲130人,负伤100多人。
另外,鬼子飞机的疯狂扫射也带来不小伤亡。有三个县的警察队伍,牺牲30多人;缉私大队那边,牺牲56名战士,负伤20多人。这就是咱们此次战斗的全部损失情况。”
杨峰心里很清楚,战争向来残酷,鬼子也绝非软弱可欺之辈,其战斗力凶悍无比,这绝不是儿戏。经此两场战斗,己方已损失1200多人,还有七八百人负伤,那些重伤员的情况不容乐观,后续甚至可能还会有更多损失。他不禁叹了口气,对文硕说道:“你身为副参谋长,去医疗队一趟,传达我的命令,务必全力抢救伤员。同时告诉后勤部门,必须给伤员加强营养补给。去吧。”文硕闻言,立刻敬了个礼,转身匆匆离去。
这时,李振北带着一众警卫满脸黝黑、疲惫不堪地走了过来。他刚刚跟着刘黑子参加战斗,毕竟刘黑子脾气火爆,杨峰便特意将李振北派到他身边。杨峰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刘黑子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问道:“刘黑子呢?”李振北赶忙回答:“黑子负伤了,这会儿正在医疗队包扎伤口呢。”杨峰一听,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急忙追问:“伤势严重吗?”毕竟刘黑子可是他的得力助手。李振北赶忙宽慰道:“司令放心,他只是被三八式步枪击中大腿,子弹穿过去了,胳膊还被一枚弹片划伤,不算太严重。”杨峰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没伤到要害部位就行。这家伙不是还打算和那个叫李翠花的寡妇结婚嘛。”众人听了,忍不住发出一片低笑声。
杨峰安排在江边留下观察哨,随后带领其余战士转移到涞水县城附近进行休整。同时,依旧在黑风谷留下一个连驻守,毕竟那是通往涞水县的必经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涞水县县长张群此刻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唇都急得起了泡。这次战斗不仅急需大量民夫,更让人心痛的是,又有七八百名战士牺牲。上次才刚掩埋了500多名战士,如今悲剧再次上演,政府工作人员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一辆辆马车将牺牲的战士运到操场,后勤人员小心翼翼地为他们擦拭身体、整理仪容。杨峰特意吩咐准备了大批新军装,给烈士们换上后,再用白布包裹。尽管深知没有足够的棺材,但这已是他们所能尽力做到的。百姓们悲痛万分,因为这些牺牲的战士大多是他们的亲人、子侄,大家眼含悲泪,纷纷赶来帮忙。只是那些被炸得残缺不全的肢体,实在难以处理,无奈之下,只能找些箱子将其拼凑放置。
杨峰亲自主持安葬仪式。墓地选在一处向阳的山坡,背后是一大片松林,松涛阵阵,仿佛也在为烈士们哀歌。看着一座座新起的坟茔,杨峰神情肃穆,缓缓掏出手枪,对着天空“啪啪啪”连开三枪。
两颗滚烫的泪珠顺着杨峰的脸颊缓缓滑落,流进嘴里,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这眼泪咸得发苦。战士们鲜活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尤其是那些从四川追随他而来的兄弟们,又有几个永远地倒下了。这残酷的现实,如重锤般撞击着他的心,让他对战争的残酷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趁着转身的瞬间,杨峰悄悄抬手,迅速地把眼泪擦干。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难受的模样,因为在众人眼中,他是无所不能、坚毅果敢的统帅,是大家心中的主心骨。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恢复了平日里那冷峻的面容,对着县长张群说道:“张县长,安排石匠给牺牲的战士们立座碑吧。你去找文硕参谋长,他那里有牺牲烈士的完整名单。”
张群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应:“请专员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告慰烈士英灵。”
此时,人群中的百姓早已哭声一片,悲痛的情绪如阴霾般笼罩着整个山坡。杨峰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减轻大家的痛苦,他默默带领战士们先行离开。而那些百姓们,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悲泣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一连几日过去,战士们才渐渐从伤痛中缓过劲来。后勤人员想尽办法,给伤员们做可口的饭菜,可还是有五六十名重伤员没能战胜伤痛,永远地离开了。
这让杨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为了抚恤在战斗中牺牲的几个县招来的士兵家庭,他决定给每个家庭发放30块大洋。烟厂虽有一定利润,但这笔支出数额巨大,杨峰一时周转不开,只能先向老丈人苏梦龙借一笔钱应急。
苏娇娇忍不住抱怨道:“人家当大官的都是往家里捞钱,你倒好,还得让我爹从家里给你往外拿钱。”苏梦龙一听,赶忙斥责:“娇娇,别胡说八道!这是给那些失去亲人家庭的补偿,峰儿做得对。”说着,他偷偷给苏娇娇使了个眼色,因为他已经察觉到杨峰面色不悦,似乎要发火了。
苏娇娇赶忙改口:“爹,我开玩笑呢。”杨峰冷哼一声,对苏梦龙说道:“放心吧,这笔钱我一定会还您。”苏梦龙赶忙摆手:“峰儿,你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杨峰没再多说,安排军需官将这笔钱发放到每个牺牲战士的家庭手中 。
杨峰素以赏罚分明着称。在此次战斗中,广水保安团因团长张亮指挥失当,致使众多无辜战士牺牲,其中还包括数位重要骨干,保安团遭受重创。杨峰果断依规对负有领导责任的张亮作出降职处分,将其从少校军衔降为上尉。对于这一结果,张亮心悦诚服,他坦言,即便被处以枪毙之刑,自己亦毫无怨言。经此一役,保安团仅余100多人,张亮实际上也只能暂任连长之职。
反观潘月明率领的新三团,在战斗中表现优异,杨峰毫不吝啬对他们的表扬。他对新三团中数位表现突出的班排长予以提拔。其中,连长徐四的表现格外亮眼,杨峰遂将其提拔为新三团的三营营长,徐四的弟弟徐五也被提升为排长。这份认可让徐四十分感动,然而,他所在的连队在战斗中有五六十人牺牲,其中不乏骨干成员,这又让他痛心疾首。
处理完人事任免后,杨峰前往医疗队探望刘黑子。只见刘黑子正眉飞色舞地趴在病床上,跟一位护士夸夸其谈。杨峰走进病房,轻轻咳嗽了一声。刘黑子听到动静,一瞧是杨峰,立刻闭上了嘴巴,神色间有些尴尬。那女护士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匆匆打了个招呼后,便快步离开了病房。
杨峰见状,笑着说道:“黑子,看来你的伤没那么严重嘛。既然恢复得不错,就赶紧出院吧,别占着这宝贵的床位。”刘黑子咧了咧嘴,急忙解释道:“司令,您没瞧见我大腿这儿被戳了个洞吗,再看看这胳膊。我可是重伤号,只是我生性乐观罢了。”一旁的黄四狗忍不住打趣:“你赖在这儿,不会就是为了和女护士搭讪吧?”
刘黑子狠狠瞪了黄四狗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埋怨他带来这场尴尬,随后急切地向杨峰诉苦:“司令,您可得好好管管医疗队的护士长方飞。她仗着是黄四狗的老婆,在医疗队里作威作福。昨天给我打针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扎死!”杨峰身后的几个参谋军官听闻,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肩膀微微抖动。
黄四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神色极为尴尬,嘴巴张了张,想要辩解,可一想到自家老婆那“母老虎”般的性子,平日里没少让受伤的兄弟们吃苦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能无奈地低下头。
杨峰嘴角含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方飞?我看不像你说的那样。人家模样标致,对兄弟们也照顾得十分周到。”其实此刻杨峰心里正暗自叫苦,因为方飞恰好从外面走进来,而趴在病床上的刘黑子浑然不觉。
听到杨峰这话,刘黑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说道:“司令,您可别当着黄四狗的面这么夸他老婆呀!您说的和我认识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看来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对我的服务很不满意呀?”刘黑子听到这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他忙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说道:“方护士长,瞧您说的,我刚刚正和司令夸您呢,您对我可好啦,我对您的服务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众人听了刘黑子这一番话,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整个病房瞬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杨峰满脸笑意,眼中带着几分调侃,看向方菲说道:“黑子,你就踏踏实实在这医疗队里住院养伤吧。我可跟你说,方护士长肯定会对你‘重点关照’的。”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黑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随后转身,带着手下的人就要离开。
刘黑子一听这话,急得在床上嚷嚷起来:“司令,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您就让我跟您一块儿走吧!”说着,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刚一动弹,就被方飞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方飞脸上似笑非笑,那笑容里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别呀,刘团长,您可是重伤号,可千万不能乱动。您就放一百个心,我肯定会全心全意、仔仔细细地照顾您的。谁让您是我们家老黄的好兄弟呢,我不得多上点心嘛。”
刘黑子听了这话,却像被泼了盆冷水,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个冷颤。他连忙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嫂子,您对小弟我可真是没话说,太贴心了!您放心,明天我就叫我手下那帮兄弟给您买点上好的胭脂水粉送来。您瞧瞧您这脸蛋,天生丽质,再配上那胭脂水粉,保准更漂亮!”
看着杨峰一行人渐渐走远,刘黑子满心无奈,只能趴在床上,暗自叫苦,心里默默祈祷接下来的日子能好过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