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峰明察暗访,对风水县的情况已然了如指掌。这风水县的警察局长作恶多端、罪行累累,他手下的几个队长也都仗势欺人、助纣为虐,把当地百姓折腾得苦不堪言。不过,这县里倒也有正直之人,比如县城的教育局长韩长卿。此人德高望重,一身文人风骨,日本人来了之后,妄图拉拢他出任县长,却被他严词拒绝。说来也怪,日本人竟没对他怎么样。如今韩长卿赋闲在家,每日只安心读书。
杨峰此番行事,不想拘泥于那些繁琐规矩,就打算采取简单直接的手段,尽快整治好这地方的乱象。到了城门口,远远便看见四个警察歪戴着帽子,敞着衣襟,在那儿明目张胆地收取过路费,还时不时对过路的妇女动手动脚、占人便宜。杨峰见此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命令士兵前去拿下这几个家伙。几个士兵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那些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翻在地,枪支被夺,随后被紧紧捆住。
过路的老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吓得瑟瑟发抖。但看到这些人穿着国军军装,心里虽满是疑惑,却也没有逃走。吴奎骑在马上,大声宣布:“从今天开始,这过路费取消了!”与此同时,杨小毛已经把写好的公告张贴在城门口,上面清晰地盖着杨峰的专员大印。有识字的百姓立刻围过去,大声念了起来,不识字的百姓则围在一旁认真听着。杨峰扭头对吴奎说道:“你带人去把警察局包围起来,把他们的枪全部缴了,看管好他们。”吴奎应了一声,带着人向城里冲去。杨峰特意留下四个士兵守在城门口,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
杨峰利落翻身,从马上跃下,快步走向一旁的行人,和声问道:“老乡,您知道教育局长韩长卿家在哪儿吗?”那老百姓一听这话,神色骤变,还以为杨峰是要去抓捕韩长卿,急忙摆手解释:“长官,韩先生可是大大的好人呐,您可千万别抓他呀!”
杨峰赶忙笑着安抚:“老乡,您放心,我不是去抓他,我是真心想见见韩先生。我打算请他出山,来给你们当县长,您觉得咋样?”周围的百姓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瞬间纷纷围拢过来,声音里满是激动:“长官,您可真是难得的好官呐!要是韩先生能来当咱们县长,那我们可太欢迎了!”话还没落音,就有几个人抢着要给杨峰他们带路。
在众人热情的引领下,杨峰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韩长卿的家门前。眼前的房子毫不起眼,既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寒酸。门口贴着一副对联,那扇木门破旧斑驳,看着历经了岁月沧桑。杨峰不禁面露疑惑,喃喃自语:“这真的是韩先生家吗?”周围百姓赶忙应道:“没错,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能骗您不成?”杨峰越发不解:“我听说韩先生当了好些年教育局长,怎么家里如此破旧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韩先生把金钱看得可淡了,一心帮扶贫困学生和穷苦百姓,所以家里才这般清苦。他孩子不在这边,就他独自生活。”
一个士兵见大门紧闭,下意识抬手就要去砸门,杨峰见状,立刻出声喝止:“我来。”说着,便走上前去,轻轻叩门,同时提高音量喊道:“韩先生在家吗?”
过了片刻,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缓缓被打开,一位清瘦的老者迈步走了出来。老者看上去约莫五十岁上下,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略显破旧的青衫,脚下蹬着一双普通的布鞋,面庞清瘦,却难掩儒雅气质,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超脱常人的淡然与睿智。他看到杨峰等人时,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身旁荷枪实弹的士兵惊扰,只是语气平和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杨峰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小毛便在一旁扯着嗓子介绍道:“这位可是新上任的三县保安司令,同时兼任三县行政专员的杨峰杨司令!”听到杨峰一连串的职务,周围百姓瞬间发出阵阵惊呼声,可韩长卿却依旧神色淡定,不为所动,只是轻声说道:“不知您有何事,老朽这儿条件简陋,您怕是找错地方了。”
杨峰见他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不气恼,反而满脸笑意,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早就听闻韩先生学识过人、正气凛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今日特来拜访贤才,恳请韩先生出山,为这一方百姓谋福祉。”韩长卿闻言,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军官,只见他一身笔挺军装,周身散发着浩然正气,双目清澈明亮,看起来不像是心怀不轨之人。思索片刻,韩长卿这才侧身相让,说道:“屋里请,老朽这儿只有清茶一杯,还望莫要嫌弃。”杨峰再次拱手致谢:“长者先请。”韩长卿也不再客套,率先迈步往屋内走去。
杨峰转身对着身后的百姓拱手笑道:“诸位乡亲请回吧!放心,我一定会请韩先生出来当你们的县长。”百姓们顿时欢呼雀跃,随后渐渐散去。杨峰走进小院,四下打量,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有正房三间,配房两间,整个院子里并未见到女眷的身影。院子一角还有一小块菜园,里面碧绿的青菜长势喜人,生机勃勃。这院子的景象,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这里曾住过一位教育局局长,毕竟以当时教育局局长的薪资,生活不应如此简朴。
杨峰走进正堂,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八仙桌和几把太师椅,显然都年代久远,尤其是那黄花梨材质的太师椅,虽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古朴厚重,散发着独特的韵味。桌子上摆放着一壶清茶,旁边一个小火炉正冒着热气,咕咕作响,给这略显陈旧的屋子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
韩长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杨峰赶忙道谢后落座。韩长卿走到桌前,先是拿起茶碗,仔仔细细地用热水烫了一遍,再将水倒入台盂,动作行云流水,随后才给杨峰斟满茶,轻轻扣上盖碗,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
杨峰没有出声打扰,趁着这工夫,他打量起屋内的陈设。屋内的家具都极为普通,没什么值钱物件。西墙边立着一座长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线装书,排列得整整齐齐。有些书籍的装帧古朴,一看就历经了岁月沉淀,想必有些年头了。杨峰心想,这位老先生怕是把大部分积蓄都花在了这些书上,毕竟其中有的可是孤本,价值连城。
杨峰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开口说道:“韩先生,我虽年轻,但也早听闻您的高风亮节。当初日寇那般猖獗,都被先生的风骨所打动。正因如此,我才恳请先生造福一方百姓,出任这风水县的副县长。只是按照规矩,我得先禀报省府,之后才能让您正式担任县长一职。”
韩长卿听了杨峰这番话,手里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放下茶壶,缓缓在太师椅上坐下,目光平和地看向杨峰,轻声说道:“杨司令,请喝茶。您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县长一职责任太过重大,我恐怕难以胜任。”
杨峰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满含诚意,紧紧盯着韩长卿说道:“您太谦虚了!以您的学识、品德,还有在风水县百姓心中的威望,出任县长再合适不过。如今风水县百废待兴,百姓们都盼望着能过上安稳日子,正迫切需要先生这样的贤能之人来带领大家。”
韩长卿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一抹苦笑,叹道:“杨司令,不是我推脱。这乱世之中,为官不易,想要真正为百姓谋福祉,谈何容易啊!”
杨峰瞧出韩长卿在推诿,心里明白这其中必定有缘由,便打算激一激这位老先生。他神情恳切,言辞激昂:“我不过是一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报国的军人,心里都时刻想着为百姓多谋福祉。老先生您一生教书育人,培养出无数人才,桃李满天下,难道就不想施展心中抱负,实实在在为百姓做点事,让大家吃得饱、穿得暖,让孩子们都能有学上?我一个年轻人都毫无畏惧,您又在顾虑些什么呢?”
韩长卿听了这番话,内心深受触动。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抱拳,态度郑重:“多谢杨司令如此信任我。实不相瞒,我以前也是满腔热血,可世事难料,总是四处碰壁,慢慢就没了锐气。既然杨司令如此看重我,那今天我就斗胆一试。往后施政,还望杨司令多多相助。”
杨峰闻言大喜,连忙回礼:“韩先生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全力支持您。以后咱们携手共进,为百姓谋福祉。”韩长卿脸上笑意盈盈:“正好我有几个学生刚从外地回来,不知司令能否允许他们来县府帮我?”杨峰笑着应道:“往后县府的事,全由先生做主,我就负责搞好后勤,保障安全。您放心,我已经派人把警察局那些为非作歹的警察都拿下了,明天就还您一个风清气正的丰水县。”
韩长卿一听,脸上顿时洋溢出喜悦之色:“那就太好了!”恰在这时,一阵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杨峰一听,便知是吴奎他们来了。他拱了拱手,说道:“请先生在家安心等候,明日我亲自来请您。”韩长卿一直把杨峰送到门口,望着杨峰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