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带着几个警卫沿着阵地缓缓巡查着,阵地上的战士们状态各异,有的正靠在战壕边闭目养神,稍作休息;有的则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枪支,眼神认真又仔细;还有的一脸茫然地望着远方,也不知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这一整天的激烈战斗,让大家失去了众多并肩作战的战友。战斗白热化之时,因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大家满心都是杀敌的劲头,倒没太多别的感受,可如今平静下来,各种复杂的情绪和不适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老兵们到底是经历得多了,懂得调剂心情,有的悠闲地抽着烟,吞云吐雾间仿佛能把那些沉重和哀伤都给驱散了;有的则凑在一起,热烈地交谈着今天战斗中的种种心得,说到惊险处还忍不住比划两下。
杨峰一路走,一路不断地和士兵们热情地打着招呼。那些老兵瞧见他过来,有个嗓门洪亮的立马笑着喊道:“旅长,今天我可太有收获了,从鬼子的尸体上摸到了好东西呢,还有两盒牛肉罐头,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杨峰听了也笑起来,打趣道:“那你可算是抄上了呀,不过下次再去搜罗的时候,可得千万注意安全,别光惦记着好东西,把自己陷进去了啊。”那个老兵咧着嘴,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回应道:“旅长您放心,咱心里有数呢。”
钱四宝静静地坐在前沿阵地上,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双眼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还沉浸在失去小石头的悲痛之中。杨峰缓缓走过去,轻轻坐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问道:“四宝,怎么了?”
钱四宝缓缓转过头,声音嘶哑着嗓子说道:“小石头牺牲了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呀,今年才15呢。那么机灵的一个娃,就这么没了……”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
杨峰听了,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钱四宝的后背,安慰着说道:“兄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呀,咱们只能尽量看开一点吧,我心里也跟你一样难过啊。那个孩子上次缴获了几张日本鬼子的军票,还存在我这里呢,本想着等打完仗能派上点用场,没想到这才一天的功夫,就跟咱们阴阳两隔了。”
钱四宝苦笑着摇了摇头,满是遗憾地说道:“今天早上啊,他还一脸兴奋地跟我说,要把鬼子的那辆坦克履带炸断,等有机会了,咱们把它修好,以后还能派上用场呢。可谁能想到啊,今天鬼子的大炮一通轰炸,把那辆坦克给炸毁了。我刚才过去看了看,那几辆坦克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根本就没有维修的价值了。”
杨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毕竟那次能炸坦克,也是因为鬼子轻敌大意了,战场上哪有那么多好机会呀。你可得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你娘还在家里盼着你出人头地呢,你要是有个好歹,她得多伤心啊。”
钱四宝听了杨峰的话,精神一振,挺直了腰背说道:“放心吧峰哥,我会注意的,不会再让你和兄弟们担心了。”
杨峰抬头望了望那凄冷的月色,月色洒在阵地上,更添几分萧瑟与悲凉,他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明明知晓那最终惨烈的结局,可却没办法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一步步上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他心间。
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钱四宝轻声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要多休息,别太劳累了。”说完,便转身慢慢离开了。
杨峰沿着阵地继续巡查着,一路走下来,看到底下的下级军官们都各司其职,把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他这才稍稍舒了口气。虽说今天他未曾亲自上场杀敌,但这一天操心的事儿太多,精神一直紧绷着,也感觉格外疲惫。
这时,杨小毛走上前来,看着杨峰一脸倦意,便说道:“旅长,你也累了,眼下看样子鬼子今晚上不会再进攻了,您还是赶紧休息去吧。”杨峰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指挥所。
他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睡梦中,那些牺牲的战友们仿佛又活了过来,他们的音容笑貌、战斗时的英勇身姿在杨峰的脑海中不断翻腾,仿佛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不曾有那残酷的战火与生死离别。
正恍惚间,杨峰沉浸在那满是战友的梦境之中,忽然,门被猛地推开,杨小毛急匆匆地来到床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旅长,快起来,有情况!”杨峰瞬间惊醒,呼的一下坐起身来,神色紧张,赶忙大声问道:“怎么了?”
杨小毛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额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急切地说道:“咱们友军的阵地已经被鬼子攻破了呀,鬼子正气势汹汹地朝着咱们这边包抄过来呢。我刚收到命令,长官让我们迅速向雨花台靠近,情况紧急,得赶紧行动了。”
杨峰一听,眉头紧皱,连忙追问:“通知底下的部队了吗?”杨小毛赶忙回应道:“已经通知黄营长和刘副营长了,部队正在集结,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呢。”
就在这时,几名警卫迅速冲了进来,手脚麻利地把地图以及一些必备的应用之物收拾妥当。杨峰赶忙系好武装带,利落地把手枪插好,目光坚定,大声喊道:“开始行动,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了吧。”
看到刘黑子后,杨峰快步走过去,对他说道:“黑子,你带领2连负责掩护部队,一定要确保大部队安全撤离,不能让鬼子有机可乘。”刘黑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2连跟我来!”
随后,杨峰一把跨上警卫递过来的马缰绳,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目光扫视着众人,再次大声喊道:“出发!”话音落下,部队便有序地朝着雨花台的方向进发,每个人都神色严肃,做好了应对接下来艰难险阻的准备。
等杨峰他们赶到阵地的时候,李振北和吴奎正指挥着战士们紧张有序地布置阵地呢。他俩因为先行收到命令,所以早一步来到了雨花台附近,此刻已经把各项防御事宜安排得差不多了。
防守雨花台的教导二团的王团长,一条胳膊受了伤,用布条简单地挂在胸前,身上的军装也有些凌乱,整个人看上去神情颇为狼狈。见到杨峰后,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带着几分无奈问道:“杨旅长,你们部队的伤亡怎么样啊?”
杨峰神色凝重,大声说道:“部队阵亡了600多人,负伤的也有三四百人了,不过目前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王团长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地说道:“你们这建制还算完整呀,我这原本1800多人的一个团,经过这几场恶战,现在就只剩下600多人了。鬼子的炮火实在是太猛了,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不过如今你们过来了,我这心里好歹也算有点底了,咱们一起守这雨花台,总能多几分胜算。”
正说着呢,鬼子的炮火又毫无预兆地铺天盖地打了过来,“轰”“轰”的爆炸声在耳边不断响起,阵地上瞬间硝烟弥漫。王团长见状,赶忙说道:“我得赶紧返回部队去指挥了,杨旅长你也要注意安全啊。”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往自己的部队那边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