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头,火车还是烧煤的,缓缓前行,就像头老牛般慢悠悠。车厢里空气浑浊不堪,充斥着各种气味,形形色色的百姓都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挤着。杨小毛识文断字,率先找到了他们的座位,把藤条箱费力地放在行李架上。他们订的票本不在一起,经过一番协商后,总算是凑到了一块儿。
周围都是普通的旅客,看到他们四个身着军装,还佩戴着手枪,不禁露出畏惧的神情。这个时候的当兵的,不像后世人民解放军那样受到百姓的欢迎,百姓们都称他们是兵痞。所以,大家都尽量避开他们。尤其是铁柱,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看着就让人胆寒。他往那儿一站,仿佛自带一股威慑力,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往远处挪了挪。
扬峰在一旁招呼着大家坐下,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还不忘打量着周围的人。他知道,他们这副样子会让百姓们心生畏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乱世中,他们只能凭借这身军装来保护自己。
车厢里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火车的轰鸣声、人们的交谈声、小孩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随着火车的缓缓前行,窗外的景色也在不断变换着。铁柱第一次坐火车,倒是感觉很新奇他始终不明白这个大铁家伙为什么能够拉这些人。小毛在一旁给他解释,因为扬小毛这个孩子比较爱看书,懂得蒸汽机的一些道理。
杨峰目光扫过周围环境,发现隔壁座位上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她们身着棉布旗袍,一个梳着齐耳短发,另一个梳着麻花辫,正低声议论着时局,一看便是爱国学生。
齐耳短发的女生不经意间与杨峰目光交汇,见他身着军装,眼中瞬间流露出厌恶之色,随即便将目光移开。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正说着话,察觉到身旁同学神色异样,便低声询问:“怎么了小华?”小华努了努嘴,戴眼镜的女生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抬头望了过来,看到杨峰他们四人穿着军装、带着手枪,不屑地低声说道:“这些当兵的,不去东北打鬼子,就知道欺负老百姓。”
两个女生说的话,虽然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杨峰听到了,心中一阵无奈。他知道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很多人对当兵的存在误解,可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和使命。但他并没有想要去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心中暗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一旁的铁柱和杨小毛也听到了女生的话,铁柱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杨峰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杨峰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解释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车厢里依旧嘈杂喧闹,杨峰默默看着窗外,思绪渐渐飘远,思考着自己未来的道路。而那两个女生的话,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痕迹,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火车缓缓行驶,走走停停,速度十分缓慢。一路上人来人往,有上车的,也有下车的。到了中午时分,几个人都饿了。杨小毛打开一个藤条箱,里面装满了烧鸡、腊肉以及各种零食,这都是几个姨娘给准备的。四个人拿出食物大嚼起来。
钱四宝此时已从悲痛中缓了过来,兴奋地大声说:“峰哥,我还带着一瓶酒呢,咱们是不是喝点?”杨峰摆了摆手,说道:“这酒还是别喝了。”杨小毛拿起烧鸡撕了一条鸡腿递给杨峰,说:“二少爷,吃鸡腿。”又把另一条鸡腿递给钱四宝,笑着说:“宝少爷,这条鸡大腿给您。”两人也不客气,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铁柱则正拿着一块干粮大嚼,几个人吃得正高兴。
突然,杨峰察觉到周围一片寂静。邻座的几个小孩正瞪着他们吃喝,嘴里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其中一个小孩低声对他母亲说:“娘,我也想吃鸡。”妇人连忙吓唬道:“孩子,那鸡肉不好吃,妈这有从家里烙好的饼。”那孩子一边流口水一边哭闹,被妇人狠狠打了两巴掌,却不料哭得更厉害了。杨峰见状不忍,从烧鸡上撕下一块鸡胸脯,走过去递给小孩,说道:“来,孩子,这块鸡肉叔叔送给你吃。”
妇人没想到这个军官竟把鸡肉递给自己孩子,先是一怔,随即便连连摆手说道:“谢谢军爷,这鸡肉还是您吃吧,孩子不懂事,该打。”杨峰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嫂别客气,我们那还有好多呢。”说着便把鸡肉塞到孩子手里,孩子立马张嘴吃了起来。妇人赶忙说道:“太感谢军爷了。”一旁另外两个孩子也眼巴巴地望着杨峰,杨峰无奈,只好又从烧鸡上撕了两块递给他们,孩子们的父母见状,赶忙大声道谢,觉得这个当兵的挺和气,人不坏。
两个女生听到杨峰一口四川话,虽然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但一听他是四川口音,那个女生又低声嘟囔道:“这些四川军人就知道打内战,日本鬼子都欺负到咱们中国人头上了,他们还顾得上打内战,真是可耻。”杨峰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便没有理会。钱四宝其实也听到了,双眼一瞪就要过去理论,虽说他还没正式成为军人,但身为四川人又穿着军装,他觉得这两个女孩子实在太过分了。杨峰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低声说道:“人家说的没错,咱们四川人呐,打内战打了十几年,也难怪人家瞧不起咱们四川军人。”说罢,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