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通无阻,了无人烟的官道上,几个健壮的身影坐在马上,威风凛凛地从远处走过来,后面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脚步沉重,双目无神,犹如丧尸般的囚犯跟着前面的官差,蹒跚地走着。
躬背搭耳,头发打结,乌黑的囚服,一个个像是没有灵魂一样,垂着头,没有目的地走动着。
人数众多,所过之处无不是黄土飞扬,震声响动。间中有几辆无顶的简易驴车,连驴都是半死不活的。驴车上坐着一些老弱妇孺,和装着一些物资。
烈日当空,连续走了一个多月,就是健壮的成年男子都受不了这份苦,何况是队伍里还有许多的老人和女人孩子。
他们从帝城出发,走到这里,人数减少了四分之一,再这样走下去,能到达流放地的人数可能连一半不到。
“父亲,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一个戴着枷锁,头发凌乱,乌黑的脸,虽然看不清原貌,但身形挺拔,而且他的眼睛烔烔有神,犹如深邃的湖泊,似乎能锁住所有人的目光,让人甘愿为之沉沦。
嗓音独特而冷冽,像是一把纯净的玉箫,拨动着人们的心弦。
被喊作父亲的囚犯没有戴着枷锁,手里拿着一条拐棍,同样的不修边幅,脏兮兮的脸看不出原样。一瘸一拐,行动缓慢,分明是腿受过伤又没有好好医治,造成的蹶拐。
只见他一步三回头,胡子邋遢看不清表情,但是眼睛满是担忧地凝视着马车里躺着的那个人影,绝望地点了点头。“为父没事,可是你大哥。。。。。。” 他说不下去,更不忍心说下去。
马车上躺着一个人,又坐了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挤得连个翻身的空间都没有。车上的两个女人迷茫,空洞的眼睛,时不时扫过躺着的人,双目望天,倔强地不想再流泪。
这一路,所有眼泪早已流光,这是一条不相信眼泪的道路。
萧景天,就是说话的少年,望着他父亲,安慰道:“父亲放宽心,大哥会没事的,只要到镇上,我们可以找医师,一定能治好大哥。”
他的父亲,萧暮野,曾经赫赫有名的镇国侯,民心所向,如今却被判全家流放的结局,无不令人惋惜与哀痛。
父亲与大哥萧云帆在流放前,还双双被打断双腿,大哥更是被废了修为。父亲修为高超,勉强熬过了折骨之痛,虽修为大损,但还是成功站立起来。
大哥受创严重,流放的路上,清醒的时间不多,反反复复高烧,看过不少医师,无一能治。
如今高烧不退,脸色青白,进气少出气多,没有仔细观看的话,犹如一具尸体。
萧景天虽然在宽慰他父亲,可是他心里知道,大哥这一劫,怕是难过。
这一路上,死亡人数太多,一旦死亡,直接扔到路边,暴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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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女人说着话,一直没有得到闺女的回应,才后知后觉发现闺女趴在她背上一动不动,无论她怎么摇晃她,都没有动。
想到村子里,只有死人才会一动不动的,她害怕极了。又想到,闺女跟她说过要找医师,她漫无目的地边跑边哭喊着:“找医师,找医师,娘马上找医师,呜呜,娘害怕。”
出了深山,傻女人误打误撞上了官道,没有司空柔的指路,傻女人只能一直向前跑,嘴里“哇哇哇”地哭着。
拐过一个大弯,突然前方有很多人,傻女人心头一喜,擦了擦快要看不清路的眼泪,飞速地闯进了流放队伍里。
嘴里喊着:“医师,医师,医师在哪里,快救救我闺女。”
后面的吵叫声成功吸引了前方官爷的注意,只见两名威风凛凛,骑着大马的官爷飞奔过来,人未到,鞭子先到。
“啪”一声,鞭子将要落在傻女人身上时,被她灵活躲过,打在了地上。
傻女人闯进来后不停地问人医师在哪里,没一个人理会她,现在终于有人理她了。
她蓦地转身上前,对着官爷着急地问:“你是医师吗?我闺女要死了,你快救救她。”
“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官爷才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因什么原因而吵闹,二话不说,鞭子再次打过去,都被傻女人躲过。
另一个官爷见此情形,也加入鞭打的战斗中,两条长鞭打来,为了护住背上的司空柔,傻女人硬生生受了几鞭。本就破烂的衣服更是不忍目睹。
打斗的声音响动大,前方麻木走路的流放犯也停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往后面看。
萧景天踮脚往后看,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脏兮兮的人头。他撇撇嘴,两个跨步到了马车上,居高临下往后看。
萧暮野也停住脚步,等着萧景天的汇报后面情况。
萧景天的视力,可以把后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父亲,后面有人闹事,不是我们的人。一个女人背着另一个女人,闯进了队伍,现在被两名官爷鞭打。”
萧景天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事情经过,然后跳下马车,站回到父亲身边。
“真的不是我们的人?” 萧暮野不敢相信还有人会傻到闯流放队伍的。
他忧心的是他们的人知道大儿子现在的情况,忍不住先动手。
傻女人背着司空柔,结结实实地被打了十几鞭,带着倒刺的鞭子,鞭鞭见血。
“停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两名鞭打的官爷才停了手,并且汇报了这里发生的情况。
骑在马上,一身官服,留着八字胡的这位官爷是这次负责遣送这些罪犯的胡大人。
听完手下的禀报,胡大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被鞭了十几鞭,依然站立着的傻女人,再看一眼奄奄一息的司空柔,发出一道阴笑,“你跟着我们走,就能遇到医师了。”
傻女人不顾身上的疼痛,咧开嘴角,开心地说:“真的吗?那我们快点走吧。”
胡大人用手中的短鞭指着其中一个罪犯脖子上的枷锁,“你要跟我们走可以,但你要像他们一样,戴着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