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萤虽然说要走,但终究还是没走,她不舒服,窝在床上没起来。
陈万方不敢去触这个霉头,让胡玉凤去,胡玉凤推托有事,让陈梦古去。
陈梦古推开房门看看,姐姐睡得正香着呢,轻轻拉上门,冲爸爸妈妈摆摆手。
“气话怎么能当真?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事了。”
胡玉凤横眉竖眼:“谁他妈跟你床头床尾,你别做梦了。”
陈万方偃旗息鼓,不再拦着儿子觊觎女儿。陈梦古还没来得及高兴,亲妈却成为了坚定的反对党。
更万万没想到的,还有一件事。
陈梦古去做疫情工作汇报,会议结束,被一位市里巡警队的领导叫住,详细地问了他毕业院校、工作经历。
那是一位女领导,名叫夏青,她所负责的区域是中央大街一带。
“全市最出名的景区是我的,全市最出挑的警察当然也应该是我的。从前没注意到满仓镇还有你这么出色的新人,险些错失人才。你窝在乡下,发挥空间有限,来我这儿吧。”
“领导,我在满仓镇有五年的服务期。”
“那不用你操心。”
夏青还有事,拍拍陈梦古的胳膊。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会去找你现在单位的领导,你等消息吧。”
陈梦古回家把这个事一说,陈万方很满意,这钱没白花。
胡玉凤听着不对劲。
“中间人不是说给介绍刑警队嘛,怎么是巡警啊?”
“那也许是不方便直接调动,找了个中间岗位。”陈万方很得意,巡警也不错啊,是难得的能固定上下班的警务岗位了,早八晚五,只不过每隔四天值一次班,能保证双休,工资翻倍,装备之类都是最好、最新、最酷炫的。
“你长这张脸还真是起到作用了。”
陈梦古总觉得托人调动工作这事悬得慌,但难得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他也不想无凭无据惹老陈不开心,也就凑合着答应下来。
他给高所打电话说这事,高所已经知道了。
“这事是上头领导发话,十拿九稳了。”
“我舍得不得派出所的兄弟姐妹,舍不得领导和我师父啊。”
“少来这套,你有好前途,我们还能拦着吗?我们脸上也有光啊。”
陈梦古挺开心的,不过想起高所的嘱咐,一时挠头。
“那我要是在市里工作,我姐可就不一定能去咱们县了。”
高所反而安慰他不要紧的,县里最近已经签了几家公司,因为谢雪萤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把本来给她准备的地皮让给了一家也是做特种设备的公司。
“你先不用回来了,没休的假给你休完,好好在家休调整调整状态,适应适应城市里的生活。”
有岗位调动,又有难得的假期,陈梦古简直飘起来,不敢相信怎么有这样的好运。
他悄悄上楼,看见谢雪萤房门开着一条缝隙,虽然里边拉着窗帘,仍能看得很清楚。
谢雪萤在床上歪着,在她臂弯躺着,一人一猫在看《猫和老鼠》。
“,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谢雪萤说着就掰开猫腿去看,看见圆润的两个铃铛,顺手弹了弹。
“又是个臭弟弟。”
陈梦古无声地笑起来。
“喵呜……”
挣扎抗议,谢雪萤把它抱在自己胸口,又是拍又是亲。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是香香小猫,才不是臭弟弟呢。”
陈梦古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天会嫉妒一只猫。
他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吗?”
谢雪萤反手按亮床头台灯。
陈梦古端着一碗燕窝,温度正合适,递给谢雪萤,注意到她穿的睡衣已经换成了t恤短裤款式,甚至t恤里边还穿了一条吊带。
防火防盗防弟弟,很好。
他搬了椅子在床前,规规矩矩坐下,抬手推上门。
谢雪萤立即坐直了,看样子随时准备逃跑。
陈梦古当做没看见,径自开口。
“老陈给我调动工作这事,我觉得有问题。”
谢雪萤用勺子拨弄燕窝,喝下一口,温度合适,仰头全部喝掉。
陈梦古接过空碗,递上水杯。
在刚刚等待燕窝炖好的半个小时间隙内,他调查了一下那个所谓的中间人,是陈万方在医院工作时候的后勤主任,姓苏。
“二十多年前,医院倒闭的时候,我记得老陈就说过,这个人黑心,把本该给职工的安置费贪了不少。其后那么多下岗工人自谋生路,他的日子倒是滋润得很,后来跟人合伙开了一家男科医院。现在那家医院还在经营,但效益一般,有很多负面新闻。”
“你觉得老陈被骗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吧。”陈梦古只是苦无证据,他想追究为什么刑警变成了巡警,但老陈拿官场潜规则说事,让他不要问,也不要对任何人讲。
“我觉得还是要问问。”
谢雪萤从枕头下摸了抓夹,抬手把头发挽起来。
她的头发长长了些,小的时候发丝又软又细碎,如今乌发黑亮,从后脑全部推上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陈梦古心里悸动了下,视线热辣辣地钉在人身上。
“你可以换一种说辞。”谢雪萤抚摸着柔软的肚皮,指尖打着圈。
她思考的时候手部无意识地做一些小动作,陈梦古想起,她睡着了的时候,手也会下意识地去抓住一个什么东西,小时候数不清多少次自己的被子被她拽走,更不知道有多少回自己的领子被她攥在手心里,扯都扯不开。
啊,走神了。
陈梦古反应过来的时候,谢雪萤已经说完了,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睫毛纤长卷翘。
你长这么好看,朝夕相处,但凡不是一块木头,都会动心。我承认我肤浅,但我也承认售楼处的销冠她说得对,我真的很难看上其她人了。
“这个说法不行?”谢雪萤等了半天没有回答,低头眉头皱了皱。
“要不这样,你就请人家吃个饭,或者送个礼物,答谢一下,这样也能见到面。你毕竟是个专业人士,三问两问的,肯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意外地得到了肯定,陈梦古一时忘乎所以,扑到床上,两手按住谢雪萤腿两侧的被子,鼻尖对着她的鼻尖。
“要不你试试?自家产的,纯绿色无污染,安全可靠,还很好用呢。”
他笑起来,虎牙闪闪。
“就当解个闷儿,我不介意。”
“谁给谁解闷儿啊?”
谢雪萤推推他,没推动。
“我今儿不太舒服,你别闹我。”
陈梦古抓住她的手。
“等你哪天舒服了,我随叫随到。”
谢雪萤再怎么不舒服这时候也支棱起来,斗志满满瞪着他。
“你欠揍吗?”
“我抗揍。”陈梦古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侧脸上:“又不是没打过,你打,随便打。”
谢雪萤简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行了你快去吧,我等你信儿。”
哎?
忽然从我的苦恼变成了我的任务?
好的,没问题,使命必达!
陈梦古亲亲她的手心。
“等我的好消息吧。”
房门重新关上,等了两秒钟,又被打开,留了一条供小猫来回出入的缝隙,免得挠门要出去,出去了又要进来,还要麻烦姐姐下床。
有下楼的声音,这次是真走了。
“你什么都没看见啊。”
谢雪萤把举起来,前脚掌按在她脸上,这回有点臭臭的了,猫砂味。
“行行行,喜欢结束,你赶紧走吧你。”
小猫被丢到床下,莫名其妙,抖抖毛发,重新跳上床。
陈梦古拉着老陈买了些礼物,去拜访苏主任。
苏主任满面红光,然而眼睛叽里咕噜转。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是半辈子的交情了。大侄子有出息,我能出点力,我也高兴。”
没等陈万方开口,陈梦古先说谢谢。
“叔叔为我操心,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想问问,什么时候能去上班啊?”
陈万方看他一眼。
陈梦古推着他去沙发。
“爸你先坐。”
他站在办公桌边,乖乖小学生似的,但也留意到桌面一堆文件,有《个人贷款合同》的字样。
苏主任拿起笔记本,盖在那堆资料上头。
“你别着急,办事嘛,总该有个程序。”
别着急?
陈梦古心里有数了,在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叔叔,我想问问,具体是什么程序,我该做什么准备呀?”
“到时候会考试,分笔试和面试。”苏主任说:“你把刑侦学的知识好好温习一遍。”
“要考试啊?我最怕考试了,叔叔你应该听说过我高考复读了三年的黑历史。”陈梦古看一眼陈万方。
陈万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主任,叹了一口气。
苏主任笑起来。
“这就是走个程序,当然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不用担心。你等我通知,我什么时候让你去考试,你就直接去。”
“那要是不成呢?”陈梦古满脸惆怅:“有一个心理疾病叫做 ‘学习障碍’ ,我就是那样,要不怎么学习那么差呢。”
苏主任皱了皱眉头。
“你想说阅读障碍吧?”
“啊是是是。”陈梦古猛点头:“我真是特别差劲,要考试,我真是一点也没有信心。”
“你毕竟也考上大学,也毕业了,不要畏难。该走的程序不能少,但程序也就是个程序。”
“可要是不行呢?”
苏主任说:“那要实在是不行,我问问看能不能退点钱。”
他看向陈万方。
“我真一点便宜没占,这不都为了自家孩子有出息嘛。”
陈万方心口沉沉的,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主任费心了。”
回家的一路,陈万方都没说话,到诊所下车。
“爸,这事交给我吧。”
陈万方摆摆手。
“别太……毕竟也是丢人的事,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知道。”
当天晚上,陈梦古叫几个哥们,在一个夜店外头把苏主任打包装车,拉去小河边。
“不知道叔叔你听没听说过以前有个包生男孩的偏方,成了就收钱,不成就退款。卖这个偏方的人总有一半机会是赚钱的。您在医院工作,您说这个偏方真的管用吗?”
苏主任心知落在年轻人手里下场肯定很惨,哀哀求饶。
“我也难啊。”
“赌博是吧?”陈梦古懒得跟他掰扯,拿钱来,我就不跟你计较。
苏主任钱在口袋还没捂热就还了赌账,哪有钱给他?
“我名下有个酒吧,位置比较隐蔽,设施设备都是顶级的,平常用来接待一些特殊客人。你要,就给你。你不要,也没有别的了。”
“我说我学习不好,没说我是笨蛋。现在疫情闹得凶,生意不好做,你是找下家来了?”陈梦古摆摆手。
哥们几个一拥而上,抬着苏主任就往河里扔。
“别别别,那酒吧真的赚钱,不说别的,光存酒就都是货真价实,就值一大笔钱,再加上装修什么的。哪怕你不经营,也有五年的房租。折下来好几百万呢。”
陈梦古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把石头叫回来。
石头在青岛开饭店,倒霉赶上疫情,刚开业就倒闭,正愁着呢。
他回来实地看看,这地方说隐蔽,大隐于市,在景区主街的后身,但如果楼下大门好好装个灯牌,再写几篇软文推广,有得赚。酒水有存货,房租有余量,实施设备还能用。
他给陈梦古竖大拇指。
“那老小子说花了几百万,看来是真的,但这装修怎么也得是十年前的款式了,折价七七八八的,差不多。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转手卖了,也未必能卖五十万。”
陈梦古即便是要做生意也不想开酒吧,太乱太闹。
但石头很感兴趣。
“你给我吧,我没有太多的钱,先给你十万,余下的算你入股。”
“我不相信疫情永远不结束。”石头对自己的经商头脑持续保持自信。
“你别胡闹,十万块钱你攒起来也不容易。”
石头拍拍白肚皮,转圈看着酒吧,怎么看怎么满意。毕竟是私密场所,很多东西使用率不高,什么都不用添置,找保洁收拾收拾就行。
“这里就是我的新战场了,这次一定能行!”
陈梦古拿了十万块钱回家给老爹,他没提酒吧的事,这次就要当一回不孝子。
“那四十万找不回来了,就当是花钱买教训吧。卖官鬻爵,那是前清的事。时代不同了,陈员外。”
陈万方蔫了。
胡玉凤也没有太苛责他,但免不了摔摔打打的。
陈梦古不想参与父母的战争,拉着谢雪萤上车,去江景平层,看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