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阿并,忍不住侧过头去翻了个白眼,他这一动作刚好被一旁的护卫看到,那人都怔住了,被他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迷迷糊糊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一夜没怎么睡的她,依旧坐在窗台边发呆。
晨光透过薄雾,映出她略显憔悴的一张脸。
“你们说,这城能守得住吗?”
屋外,几个妇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声音虽低,却藏不住内心的焦虑。
“应该能吧!我昨日听收夜香的老刘头说,那位世子爷还挺厉害的,不仅烧了胡人的粮草,还在城外以少胜多,伏击歼灭了不少胡人。”
一个年长的妇人说道,语气中充满着希冀。
“可我听说,匈奴集结起来的人,至少也有十万兵马……”
另一个人年轻一些的妇人忧心忡忡。
“那么多?”众人惊呼,脸上立马浮现惊恐之色。
“我还听说,今日一早,那位爷派了人来,寻了好多娃娃和妇人,不知带去了何地…”
一个胖一点的妇人再次出声,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眼中满是疑虑和不安。
带走年轻的妇人和孩子?这是要做什么?
许云苓听着这些话,高抬头望向城墙的方向,那儿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连半点硝烟都没有。
心思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看来,平阳城眼下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啊。
此时的城门楼,城墙上插遍了旗帜,每一面都迎风猎响,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几个稻草人伪装成士兵,手持着长矛,正肃然而立。
城墙内还时不时响起激昂的战鼓,士兵们正大声呐喊着,一副城内兵力充沛的样子。
城内深处隐隐传来孩童嬉戏打闹,以及妇人热聊的动静,声音清脆响亮,悠悠传出了城外,顿时唬住了匈奴的这支前锋部队。
看着雍军这一架势,赶来的匈奴军前锋倒是因摸不清虚实,不敢贸然进攻。
踌躇不前时,见远处的城楼上突然出现一素衣男子,宋怀山神情悠然地登楼,缓步走到城楼前,凭栏而望。
之后又让人端来椅子和茶点,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中竟然端坐于台,悠然饮茶。
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淡然自若,他目光平静地望向城门楼下密密麻麻的敌军,仿佛他们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为惧。
匈奴前锋见状,不禁心生疑虑,素衣男子的从容与淡定,城内传出的那些嬉戏声,城中百姓仿佛并未把这场战事放在眼里,与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军,恐怕有诈!”一名副将低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
前锋将军看这架势,本来就犹豫,听到近前这般说后,心中更是举棋不定,这突然出现的素衣男子,这平阳城里反常的景象,都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凝视着城楼上的宋怀山,试图从中看出些端倪,但这人神情依旧淡然自若,甚至还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
这般从容不迫,难不成平阳城里真有援军赶到了?
“传令下去,全军暂退三里,待探明敌情后再做打算。”
匈奴的前锋将军终于下定决心,挥手下令。
敌军后退,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宋怀山缓缓放下茶杯,镇定地对一旁做小厮打扮的阿并吩咐,“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不可松懈。”
阿并领命而去,宋怀山坐在那再次远眺前方,眸光深邃中透出几分忧虑,他知道,这种虚张声势的小伎俩只能瞒过一时,一旦匈奴军队识破城中的空虚,必定会卷土重来的加大力度攻城。
明天的形势只会更严峻。
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城门楼的肃杀气氛或多或少也影响到了东街这里,听回来的那些带着孩童的妇人说,外面那些匈奴人的喊杀声震天响,当时就把她们所有人都吓怕了,谁都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县令大人出声安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还拿出了世子爷的赏钱诱惑,大家才渐渐缓和下来,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也不知道能不能吓住那些匈奴人,我可真不想在经历一次城破了。”
已经平静下来,一直握着许云苓手的荷花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她被吴飞找到时,正一人蜷缩在角落中,夫君忙着战事不在她身边,她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能商量说话的人都没有。
连副尉听说了许云苓也在这,刚好吴飞再找从酉阳逃出来的人,便把她送到了这里,同许云苓相聚。
姐妹俩经历生死再次相聚,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听到同心院所有人都死于胡人刀下,唯有荷花一人在夫君的庇护下逃出时,许云苓当即落下了眼泪。
脑海里闪现出覃婶,大丫,大毛二毛,林嫂子的模样,一场人祸却是让她们都阴阳相隔了。
荷花也听说了李松青的事,太多安慰的话她已经说了一大堆,语言都是苍白的,心中的痛苦只有当事人清楚。
她只能一直抱着这个刚刚经历丧夫之痛的女子,无声地听她说着心中的痛苦。
“我13岁认识他,17岁嫁他,18岁第一次经历失去他,19岁,我又再一次失去了他。”
许云苓无声地看着远方,嗫嚅着说道,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宋怀山赶到时,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番话,原本急切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相处六年,成亲没满三年,她竟不知。他们之间的幸福会如此的短暂,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同他,成为夫妻的时间,不过也才有半年而已,如今却是阴阳两隔。”
许云苓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这两天的时间,她好像除了哭就是哭,其他的事情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可这种锥心之痛,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所以你要坚强起来啊!你这样一直哭,把身子哭垮了,李大哥泉下有知,也走得不安心啊!”
荷花伸手帮她擦眼泪,再次柔声安抚。
在这里,她知道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妇人,她的家人都健在,她还有夫君疼爱。
看着好姐妹这般伤心,她也忍不住再次心生感伤。
“他舍生忘死地让你活下来,肯定是希望你能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许云苓还是像之前那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荷花默默叹了口气,这种事,只能当事人自己想开了,旁人说得再多,因为无法设身处地的共情,是没什么用的。
看着窗台边互相拥抱的姐妹俩,宋怀山默默转过身去,再次嘱咐了那大娘照顾好,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