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头一张黑乎乎的脸,全身都是一股怪味,此时正脏兮兮地趴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努力挡着她的身子,不让任何人碰。
人群中一声怒喝传来,“你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你们俩来这偷菜还有理了?这地儿是你们这种人能来的吗?”
许云苓抬眼望去,说话的这人她见过,是住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柳大娘,此时她正满脸怒气,嫌恶地看向这两姐妹俩。
“同这种人废话什么,脏了大家的眼睛,直接去营里说一声,自有人来收拾她们。”
一旁的赵源媳妇同样也是一脸嫌恶。
“别!别去!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们饶了我和我妹妹吧。”
那个做姐姐的姑娘听到她们要去营里找人,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求饶,仔细一看,这姑娘长得是挺美的,一张憔悴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十足一个美人样,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轻咬下唇的动作更是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令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见她这勾人样,周围人更加怒了,其中一个妇人仿佛同她有深仇大恨一样,突然冲出来使劲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怒斥道:
“下贱蹄子,你装出这副狐媚样子是要勾引谁?”
“就是,这儿又没男人…”
“我看啊,这贱人就是离了男人不行…”
“我呸!真是不知廉耻。”
眼看着周围人越说越不像话,覃婶见她也没偷东西,只不过摘了点野菜而已,忍不住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孩子们都在呢,注意着点。”
说完,她看向那美艳姑娘,“赶紧带着你妹子回去吧,等下被军中的人发现了,仔细你的皮!”
那姑娘立马感激地看了一眼覃婶,在众人厌恶的目光中,赶紧带着那小丫头走了。
她走后,那些妇人依旧没放过她们,一口一个狐媚子、贱人的叫着,动手的那妇人更是骂得咬牙切齿的,一副恨不得追上去把人弄死的表情。
目睹全程的许云苓,结合众人的态度,心中隐隐猜出那女子的身份。
“也是个可怜人…”
覃婶幽幽叹了口气,招呼几个孩子回家。
“覃妹子好福气啊,今日多了份儿助力。”
柳大娘这时回过头看向覃婶,阴阳怪气。
覃婶懒得理她,收好东西就招呼许云苓跟上。
“覃婶,那女子莫非是…”
回去的路上,许云苓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军妓!”
覃婶面无表情地说道,“她也是个可怜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护着自己的妹子不被欺负,也是难为她了。”
她那妹妹那么小,不过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做了这个,如何能入污泥而不染?
许云苓听到军妓这个词,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脑海里浮现刚才见到的那对姐妹花,心里不免泛起一阵苦涩。
她也知道,这是古代,是边关,是军营,有军妓是正常的。
不过同为女子,她可怜那对姐妹花,但也无能为力。
一路沉默着,正当几人要进入巷口时,几个身穿甲衣的军营汉子突然路过,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清瘦汉子看到她们后,特意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
“婶子下地回来啦?”
覃婶忙不迭地应了几声,许云苓不认识这些人,便装乖巧样站在一旁。
那汉子也没见过许云苓,便好奇问了一句,“这位小娘子是…”
“哦,她是李骑尉的娘子,前几日刚来的。”
覃婶简单同那人说了一下许云苓的身份,听到李松青的名字,那汉子眉心跳了跳,对着许云苓打量了一番,神色很是轻浮。
这小娘子竟然是那小子的媳妇。
覃婶见他这般,赶紧伸手把许云苓往自己身后扯了扯,避开这人的目光。
人群里,面部经过乔装的卫俞,隔着人群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穿着一身粉霞裙衫的姑娘。
竟是她,她竟然是李松青的娘子?
而同样带着妹妹躲在一旁,正打算等干活的人都走了,再去菜地看看的那个美艳姑娘孟清欢,听到李松青名字后也是心中一愣,控制不住地侧了侧头往许云苓的方向看了看。
那女子一身粉霞,上层的头发用一根石榴红簪子简单挽成了一个髻,下层的头发则披在肩部,在下面用发绳简单绑了绑,打扮得极为简单。
一张瓜子脸小巧而白皙,额头饱满,眉如弯月,一双大大的眼睛璀璨如星,整个人很是灵动清透。
孟清欢看到她的样子,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论美貌,自己更胜一筹,但论其他的…算了,总归是无缘了。
想到这,她自嘲一笑,收回了目光,在妹妹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把人搂在了怀里,一言不发。
寒暄了几句后,那人便带着人走了,进了巷口,覃婶左右观望了一下,见没人,便扯了扯许云苓提醒她。
“刚才那个人,是周骑尉,听说同你夫君不是很对付,你以后遇到了这人,躲远些,这人…”
说到这,她又看了眼四周,似乎很是忌惮的样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人有些好色,已经祸害过好几个了。”
军营里竟还会有这样的人?
许云苓下意识出声,“没有人管吗?”
覃婶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他来头不小,就是那袁将军,也要看几分薄面…总之你以后见到他,躲远点就行,咱们这样的,惹不起。”
许云苓沉默地点了点头,一路无话地回了同心院。
已是接近黄昏,院子里也陆陆续续有了炊烟,许云苓告别覃婶,拿着东西开了门准备做饭。
迅速舀米煮饭后,她看了一眼橱柜,前几天李松青在后街那买了点菜,还剩几个茄子,一个冬瓜,外加一条被盐腌制过的猪肉。
在脑海里想了想,许云苓就定下了今日的菜品。
就两个人,也不用弄太多菜,一荤一素即可。
把已经放蔫了的茄子洗了,切成条,又把今日刚摘的水芹菜处理一下,也切成段,猪肉则切成片,逼出肥油后,一半做了红烧茄子,一半则和水芹菜呛炒,做成芹菜炒肉。
第一个菜还没出锅,李松青就回来了。
闻到屋里传来的饭菜香,李松青的嘴角忍不住泛出几丝笑意。
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如今终于得以实现了。
“回来了?赶紧洗手,准备可以吃饭了。”
许云苓一转头,便看到她夫君,正靠在厨房门口,满脸笑意的看向自己。